苏蓝桉头也不回压下步子朝着宫门外离去,一身玄色侍从服彻底与黑夜融为一体。
夜色葳蕤,树叶沙沙作响,她感到自己被鹰视狼顾,遇到人就从容不迫,未见人就加快脚步,直到看见宫门外自家马车才舒了一口气。
马车上主仆二人脸色白如纸没有半分血色愣是半晌没回过味。
银夏手在苏蓝桉面前晃了晃,“小姐你没事吧?方才吓死我了。”
苏蓝桉这才晃回过神,一双清眸流盼,双瞳剪水的眼睛恢复了颜色,“我没事……”苏蓝桉握起银夏的手,丫鬟的手冰凉她的手何尝不是,“你方才真的很棒,明日我们就晓成败。”
翌日。
苏蓝桉用过膳后去看父亲,她娘亲死的早,沈漾姨娘便执掌中馈与整个府内大权,见她在屋内描眉画眼根本无心照看父亲,她进入屋内查看父亲病情。
也不禁想起小八皇,不知小皇帝怎样了……
“是蓝桉啊,进来也不说一声。”沈漾语气带了几分怪罪不紧不慢从镜台前过来。
“是姨娘装扮的太用心我敲门您都没听见。”
苏蓝桉说完就将眸色转向苏柄,看着父亲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她手放父亲手腕上,诊脉。
苏柄忽然说话,“我无妨。”
他语气中夹带几分忧愁,他知道自己这是急火攻心才导致的半身不遂。
“你会看什么病啊,老爷自己就是医,他那么厉害都不能自医,你一个女子还能比你爹厉害了?”沈漾阴阳怪气完又开始楚楚可怜道,“还有两天,老爷你快醒醒啊,你不管苏家不管我了吗?”边说边开始抹眼泪。
苏蓝桉秀眉轻拧,一缕烦躁爬上眉头,“你不是已经收拾好银子还去库房取了苏家五成银两寻好后路了吗?”
沈漾一听当即一顿,瞧了一眼苏柄硬挤出一丝笑,“哎呀,蓝桉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那是……”
“好了,我爹需要休息。”
“小姐,不好了宫里来人了。”
“老爷夫人宫里来人正传你们前去呢。”
银夏与沈漾房里丫头慌忙跑来禀告。
苏蓝桉心里咯噔一下,起身朝着门外走,她知道他们来无非两个原因,一则小八皇好转大家平安无事。二则小八皇没有好转,如果是后者苏家可要大祸临头了。
沈漾一听脸色唰的变白,开始在屋里忙手忙脚收拾行李,“不是还有一日吗?这些催命鬼怎么第八天就来?该不会是小皇帝病情恶化?”
苏柄瞪大双眼,犹如垂死病中惊坐起。
完了!这宫里来人准没好事,看来是问罪的苏家要完了。
苏柄喊,“沈漾!更衣。”
苏蓝桉望了一眼天空,今日风和日丽,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看到……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躲不过这一劫那就勇敢面对。
她从容前去,“银夏随我去迎接。”
银夏看着自家小姐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能如此淡定不迫,只要有小姐在她什么都不怕。
苏家府内上下全部在前院聚集,就连街上的人也全都出动,苏府大门就这样大敞四开,外面人想看不到都难。
“小女拜见祁王。”
她见着他今日一身黑色锦缎长袍,腰束墨色金丝祥云纹腰封紧紧贴在劲瘦腰间,英姿勃发,气场摄人。
苏蓝桉怎么都没想到这杀神居然亲自来,她是苏家嫡女,父亲病倒她就要撑起这个家,尽管非常害怕也要展现嫡女的气场与能力。
顾言祁听着声音,他眸光停顿了一下,见她今日淡蓝色长裙袖口用银丝勾勒出几片祥云,下摆描绘海水云图。胸前是淡黄色锦缎裹胸,长发半垂肩,头顶用一根水蓝绸束好,眉清目秀,清丽胜仙。
父亲这时才被众人搀扶出来。
“罪臣李柄拜见祁王。”
苏柄拖着病弱的身体下半身僵直一时间无法下跪,颤颤巍巍拱手问礼。
“苏御医身体不适,免礼赐座。”男人又看了一眼苏家其他跪着的人,“都起来吧。”
蓝桉站在最中间一直低着头,就是怕这杀神认出来,好在今天施了妆,描眉,比往常妆容还故意重了一些,那是因为几天未好好睡过用来遮黑眼圈,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
“苏御医病可有好些?”
低沉阴冷声线从男人薄唇中吐出,他双手负于身后,长身玉立站在苏柄面前。
苏柄声音深沉,“劳祁王挂怀,罪臣多有好转。”
虽然父亲病着,但目光炯炯依然站立如苍松,气势刚健,还是着了一身官服前来。
苏蓝桉偷偷抬眸,看着男人面庞依旧清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苏御医昨夜让侍从送药,主上今日可以靠坐。”
苏柄听他这么说眉间一紧,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主上天资健硕自有天佑,龙体康健便好。”
苏柄低着头眼睛转动了几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顾言祈移步到苏蓝桉面前,“你是苏家嫡女?”
“正是小女。”
苏蓝桉心里发慌,他是不是认出自己?昨夜是她送药父亲还不知道,刚才也没有否认,定是猜到是自己。
本来想今天说,可见父亲身体刚好转怕说完他再次急火攻心便打消了念头。
这顾言祈没那么好骗,就算小八皇好了,她也难逃罪责,不过希望不要牵连苏府,她已经做好自己一人独揽罪责的决心。
苏府上下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不敢抬眸。
顾言祈未在开口,而是围着她转了一圈。
昨夜她走后,他一直看着她背影,肩若削成腰肢纤细仿佛一掐就断,身上曲线完美,他故意接近她,月光下她肌肤细腻如雪,如瓷器般,露出的半截玉颈没有喉结,这根本就不是男子。
起初他注意力在小皇帝身上,后来发觉不对,但他没有拆穿是因为小八皇病着,怕见血吓着他,一想小皇帝居然乖乖饮了她的药,不然竟敢如此大胆在摄政王面前耍花样。
天一亮安之佑竟然要用膳,几日他都是茶不思饭不想,最后还嚷嚷着要她昨日带来的糖山楂。
男人突然伏身在她耳畔低语,“糖山楂还有吗?”
苏蓝桉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伏身心尖一震,男人唇离得很近,热气喷洒在她脸上,她慌了一下,脸色微红。
“有。”
她小声回答完,男人才直起身。
她侧眸,眼神小心跟着他,那双深邃黑眸俯目视着苏柄,“苏御医可官复原职。”
苏柄赶紧谢恩,“谢主上,谢祁王。”
苏蓝桉手心一松,如释重负,历经七日不眠不休终于可以轻快些。不仅如此苏府上下也松了一口气,这感觉就像是重获新生,风吹过,心都是暖的。
府外人议论纷纷。
“这苏御医还是有实力的,短短七日让苏府硬是活了过来。”
“毕竟苏家世代行医,代代都是宫中御医实在了得,只是苏家老爷子不知为何却只是个药草小贩。”
“这苏柄已是花甲之年眼看还有一年就可以退位颐享天年,可惜遇到这么个事,如今看来虚惊一场。”
“摄政王亲自登门告知苏柄官复原职,苏家位尊势重,了不得前途不限量啊。”
“前途不可限量?这话不对,苏柄膝下三子都是女儿,可惜了苏家没男儿,医学世家到苏蓝桉这代要陨了还前途不可限量……”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摄政王突然开口,“还请苏御医备药我也好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