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把蔺琢的形象弄成这个鬼样子,要是被蔺琢知道,会被蔺琢撕碎的吧。
唐挽思考着这个可能性,她的沉默落在闻人誉眼里,就是仍旧不信任他。
闻人誉面沉如水,紧迫地大喝:“快过来!”
唐挽嘴角抽了抽,无语地看着他,喊那么大声干嘛?
就这么一秒钟的空挡,黑雾弥漫的空间霎时间凝滞了一下。
看不见的手从头顶伸下来,搅浑了一池的墨色。
闻人誉蓦地抬头,眼神一厉,掌中迅速拍出一道黑光,直击前方的蔺琢。
蔺琢一挥袖,周围的风声倏地变得更加尖利,张着嘴的鬼魂哀嚎着,扑向闻人誉。
面目可怖的男人歪了歪头,唇边一点点拉开狞笑。
如果说刚才是闻人誉编织的梦境,那么现在就是引来了人物之一。
同样是鬼界血脉最强大的虚无鬼,蔺琢要想入梦,并不是难事。
但,蔺琢或许以为这是她的梦,而不知道这是一个被刻意编造的梦。
在这里,他只知道闻人誉要带她走,在他们成亲当天。
恨得心里滴血的蔺琢和闻人誉打得不可开交,卷起所有能卷起来的物体,飞沙走石。
唐挽不得不抬起手,用宽大的衣袖挡着脸往后退。
她后退了两步,就听见一声沉闷的闷哼,抬眼一看,原来是蔺琢的手掌击中了闻人誉的胸膛。
胜负已分。
闻人誉胸口被拍得凹陷出一个手掌印,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血。
身体与魂体同时剧痛,心神巨震之下,他只是慢了微不可查的一点,就被蔺琢扣住了脖子。
“不!”闻人誉怨毒地看着他。
蔺琢还是那副青面獠牙的恶鬼模样,他的手指一再收紧,把手里的人掐得直翻白眼。
他慢慢转头看向唐挽,漆黑的眼睛仿佛在宣告自己是胜者。
唐挽眼睁睁地看着蔺琢恢复成平时的模样,如果忽略他只有黑色的眼球,那就是清俊又玉树临风。
他提着闻人誉,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咯”“嗬”闻人誉此刻还不忘继续演他被撕破剧本的戏,冲着唐挽满是爱意地道:“走,快走!”
他暴突的眼球几乎被挤出眼眶,喉咙里不断涌出血沫,饶是如此,语气里虚假的温柔令人心惊。
唐挽没有看闻人誉,而是抬眸看着蔺琢。
蔺琢也直勾勾地看着她,他僵硬地歪着头,露出狞笑的嘴唇带着几分颤抖:“你……想跟他走?那就看着,我是怎么撕碎他的。”
唐挽神情变得沉重,喊他的名字,但陷入癫狂和杀戮中的蔺琢什么也听不见。
这是个梦境,一个血腥的噩梦。
蔺琢恨透了闻人誉,这个在两个月前突然冒出来的她的“表兄”。
他明知道她有婚约,可还是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勾引她,因他知道她喜爱他的才华,就用清者自清,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借口来宣誓自己的地位。
他借她的纯善掩护自己,站在她身后,向他这个“满身铜臭”的商贾投来清高的一眼,好似在说即便有婚约,他也配不上她。
闻人誉就这么天然地将他和挽挽划成两类人,多么的狡猾可恨。
蔺琢恨得浑身发抖,他要让她看清楚,这个伪君子的皮囊下那颗丑陋的心。
于是他用指甲划开了闻人誉的脸,将他整张脸剥了下来。
他提着血肉模糊的闻人誉,走近她,俯身盯着她。
蔺琢笑得温柔,颤抖的嗓音不知是因为疯狂还是心痛,“现在你还要跟他走吗,我的娘子?”
这是即将嫁给他的人,嫁衣如火,凤冠霞帔,不想要他,而是想和别人走,即便这只是在梦里。
鬼族魂力的打斗、倾轧、拉扯的力量,还有直击心灵的一团人形血肉,让唐挽觉得一阵反胃,浑身被冰寒包裹,“蔺琢”两个字,都被呕吐的冲动逼到一边。
她不断地呼吸着,被拉入梦中受了这番精神折磨的意识逐渐开始昏沉,一阵又一阵强烈的困倦和疲惫像是浪潮一样不断袭来。
“蔺琢。”她压下那股反胃,终于成功出声,“你是不是有病,我没说和他走。”
“还有,我决定一个月都不理你了。”
唐挽的意识彻底被裹挟进入黑暗,她消失不见,黑雾中徒留蔺琢和闻人誉。
蔺琢僵硬地站在原地,扭头看向手中的闻人誉。
闻人誉失去脸皮的面容似乎露出一丝阴森的笑意,只见他脑袋一歪,意识抽离出梦,只剩一具残破的虚假身体。
清风别院里,闻人誉猛地坐起身,口中涌出大量鲜血。
他用手背擦掉血迹,阴沉沉地笑起来。今晚就算没能成功对唐挽种下食魂咒,还受了伤,他也觉得愉快。
因为今晚对于唐挽来说,应该是个毕生难忘的噩梦,对于蔺琢,那就是他后悔莫及的一晚。
闻人誉,不,应该说是蔺嵘。
陇兰百姓都以为他仍在北方,其实不然。
他前两个月前已求得种咒的法器,分出一个分身,用分身回到了陇兰,化为“闻人誉”接近唐挽。
至于真正的闻人誉,早已被他杀了。
这次和蔺琢打斗,受伤的也只是分身。
想着唐挽和蔺琢,蔺嵘啧啧叹息,语气轻柔地道:“为情所困者皆为蝼蚁。”
鬼族爱上人族,多么令鬼伤心的爱情。
人族那方要是不爱鬼族了,他会走到哪一步呢?
————
后院的唐挽没有醒来,她的意识陷入了更深的睡眠中。
阴森的鬼气残留在她的意识里,搅得一派浑浊。
她毕竟不是鬼族,身体里属于蔺琢的血脉她调用不了,她只能尽量地深呼吸,让它自发地运转周天,把它的同类吸一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晃她,还有人惊慌地喊她:“小姐!”
她睁了睁眼,呼出滚烫的呼吸。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她被二姐扶起来,没什么感觉地乖乖一勺勺地喝了汤药。
她听见她们说“蔺二公子……想见……在前院”。
唐挽扯了扯二姐的衣袖,小声道:“不见。”谁让他吓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