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觉她其实不太开心,无论什么时候,眉眼间仿佛笼着淡淡的薄纱,笑意藏在后面,并不真切。
所以他才说,希望她开心一点。
医生走过来,意味着沈庭该换药了。
今天就此别过,可能是惦记着他一后背的血窟窿,在他问联系方式的时候,她还是给了他。
他们在一起过太久了,他太了解她的喜怒哀乐,真的要开始追她的时候,他攻势就会来得很猛,但不会让她为难。
在公司,他没必要做到亲力亲为,时间宽裕,隔三差五约她出去。
唐爷爷绝对是喜闻乐见,看见沈庭就像看见自家晚辈,这天再次见到他过来,和蔼地笑道:“你来就来,怎么总带东西?”
沈庭的伤其实还没好,但看着很精神,仿佛一点事都没有,笑起来很温润:“唐爷爷,我是来拜访,总得带点心意过来。”
唐爷爷笑呵呵的,合上报纸,道:“挽挽那丫头还没起呢,你可能要多等一会儿。”
沈庭点点头,和唐爷爷说着话。
唐爷爷是个知识渊博的老头,看过很多类型的书,天文地理都知道一些,不管他说什么,沈庭都能接上话。
不知怎的,就谈论到了梁岑木,沈庭眉梢微微一沉,认真道:“爷爷,我们的人一直在抓他,他短时间里不敢再露面,但我们如果稍有懈怠,难保他不趁虚而入。”
“对,这几天你带挽挽出去,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他还不敢现身。”不仅如此,他手上很可能没有雇佣的歹徒了,梁岑木要是想雇佣,就得去道上的接头点,他早早地让人守着,可惜还没有风声。
正说着,楼上就传来脚步声,唐挽扶着旋转楼梯的扶手,踩着毛绒拖鞋走下来。
他她先是给爷爷说个早安,被爷爷一瞪:“不早了,再过两小时就吃午饭了。”
唐挽瘪了瘪嘴,“都是因为沈庭,我昨天才会那么累。”
沈庭咳了咳:“今天就不出去了。”
唐爷爷约了老友去钓鱼,这就离开了。
客厅只剩唐挽和沈庭,她喝了几口浓稠的山药粥,笑着瞥他一眼:“你今天真愿意当我的模特?”
他好笑地看着她:“又不是没当过。”
她一吃完饭,就拉着他上三楼,去她的画室。
这是沈庭第一次进入她在唐家的画室,她的画室几乎占了三楼的三分之一空间,走进去,杂乱的画布和画架堆满了敞亮的空间,许多支起来画架用白布盖着,乱中竟然还挺规矩。
沈庭有些无从下脚,他怕碰倒她的画。
她十分自如地在其间穿梭,见他不走,回身拉住他的手腕,带他进来。
她把飘窗的白色纱帘拉上,让他背光而坐,很有兴致地抱着胳膊打量他几眼,道:“你把衣服脱了。”
沈庭挑眉看她:“挽挽,里外都脱?”
“脱嘛,你别担心,我不会外传的。”
“我不担心。”他脱得很干脆利落。
唐挽原本兴致勃勃地看着他,脸上还带着些许调皮的笑,但他脱下里面的衬衫后,她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现在比学生时代成熟得多,气质和魅力都是,锻炼得当,腹肌匀称,肌理分明,但很突兀的是他身上的伤。
他之前,是好好一个大学生,白白净净,后来和王啸往死里打架,胸口落了两条疤痕,前不久遭遇持刀歹徒,身上的伤变得更多。
她扒拉他的肩膀,要看看他后背的伤。
他无奈道:“挽挽,你画背面还是正面?”
唐挽松开他的肩膀,盯着他:“两面都画,你现在给我看看。”
“不好看。”他低声道。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手指按了一下他的唇,缓缓道:“为什么不敢给我看,之前亲我不是很大胆的吗?”
他目光下移,落到她的红唇上,她没有涂口红,本身已经足够嫣红了,抿紧的时候,有种娇媚又骄矜的姿态。
他喉结滚动,移开目光,“我的勇气可能在那时都花光了。”
她听了反而娇笑出声:“这样啊,那后来怎么又有勇气想和我重新来过?”
她的手放到他的胸口,用力点了两下:“你还只是个追求者,现在是我的模特,得好好听我的话。”
“是。”他笑起来,握着她的指尖,握了一下就放开,转过了身。
唐挽如愿看见他的伤口,之前那几个血窟窿都愈合了,伤疤看着比较狰狞,宛如几个蜈蚣嵌在肉里,着实吓人。
她碰了碰,对他道:“好难看。”
“叫你别看了。”
她俯身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从后面靠近他,侧头浅笑,声音很柔软:“我想看到它们变成粉色的,你要快点养好伤。”
他心底一柔,“我都听你的。”
接下来是他做模特的时间,他以前很喜欢给她做模特,因为她画着他,眼里就全是他。
现在的他对她不再是单纯的心动,而是带有时间沉淀的痴迷,满心满眼都是她。
傍晚收画的时候,沈庭路过一架罩着白布的画架,不慎让它移了一点点,他想把它摆好,白布的一角就落了下来。
这幅画露出冰山一角,大面积的黑色打底,鲜红如血的雨滴铺陈,杂乱无章,直叫人心口发闷。
他回头看一眼唐挽,她坐在傍晚的余晖里,眼眸清澈如水。
他小心地盖好白布,将这画重新尘封。
唐挽按着他的衬衫和外套,撑着下巴看向他:“你什么时候换药?”
“伤口在愈合,不用经常换药了。”
她噢了一声,把他的衣服丢给他:“那你穿上吧。”
就在他扣上衬衫的扣子时,画室的大门咔哒一声,从外面打开。
两人同时看去,就见到一脸铁青的姜澜芳。
唐挽冷下脸:“妈,能不能敲门再进来?”
姜澜芳咬碎了一口牙齿,尽量控制怒火,指着沈庭,还是有些歇斯底里:“我要是敲门,哪能抓到他勾引你?”
唐挽:“……妈你想太多了。”
她站起来,轻声道:“而且,你现在已经不能对他趾高气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