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王之夏身死,王家便如同一下子被抽干了精气神,再无昔日风光。
墙倒众人推,当众人推墙之时,即使不是危墙,也会成为危墙。
至于王家最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已经不用顾浔去定夺了,全城百姓自然会给出答案。
顾浔这新奇的‘民审’之术,着实让全城大族人人自危。
毕竟他们这些吃人血馒头长大的家族,没有几个手里会是干净的。
即使是干净的,只要敢逆势而行,皆会被翻涌的浪花所淹没。
随着新政的推广,正如黄老财的预测的一般,最先遭灾的是土地。
顾浔将所有明州城外的良田全部充公,然后开始重新按各户人头,进行良田划分。
与之并行的便是改革税制,摊丁入亩,不再按人头收取税收,而是按田亩数量来收取收税。
有了王家的先见之明,新政的落地还算是顺利,几乎没有遭到太多阻碍。
当然,不遭遇阻碍是不可能的,不过在顾浔以民攻心的手段之下,几乎很快便被平息。
那些个田地大户敢怒不敢言,恨不得将顾浔大卸八块。
有些暗中偷偷雇佣杀手,想要弄死顾浔的,结果杀手还没雇佣到,便被顾浔镇压。
现在整个明州城内,大大小小,安置了无数夜幕暗子,随时监视着城内的风吹草动。
别说雇佣杀手,就算是一个江湖武夫踏入明州城,都逃不脱夜幕眼线。
倒是黄老财,先前大肆贱价抛售土地,回拢了不少资金。
在顾浔新政推动之下,一跃成为明州首富。
极为精明的他,立刻将半斤落九天,和顾浔看上的桌椅,送到了城主府。
随着左典狱使江天成的到来,顾浔也决定离开明州了。
前几天他收到了吞天魔功第三卷的消息。
确切的说是寻找到了祖巫山的踪迹,因为在江家秘库之时,他便已经知道了第三卷被陪葬周太祖。
万生经脉篇和百炼淬体篇,终究只是吞天魔功的基础篇。
这两篇的重点都在筑基之上,修炼到地仙灵境已经是极点。
若是在强行修炼下去,保不齐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正是如此,顾浔最近研制了众多奇毒,也不敢用来开辟毒脉。
江天成挂的是左典狱使的官职,奈何柳州缺文官。
故而在柳州推行新政落地时,他几乎是全程参与,细节上的东西,或许比顾浔还要老道。
何况现江天成那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性格,最是适合当下明州城。
这位江大人,若是让他揪住小尾巴,可真的是手起刀落,下得去死手的。
乱世行酷吏,酷吏出太平。
这明州城有杨鏊和他在,顾浔还是无比放心的。
明州城外,一人一骑背对着朝阳,再次踏上了行程。
按照的原本的计划,他是要去往的江州的,可是现在不得不改道。
按照的魔魍的说法,祖巫山乃是的天下万脉之首。
大周之前,皆是各朝各代祭祀天地、新主封禅的圣神之地。
自从周太祖命令江藏将其修成大墓之后,祖巫山便似从这世间消失了一般。
据说是江藏用风水之术,将其隐藏在了现在北玄和西陵交界的神农架之中。
号称天下第一关的剑门关,便是神农架边缘,足可见神农架的险峻。
不过此事倒也不是着急忙慌的赶,可以缓上一缓,一有确切消息,魔魍会第一时间传信而来的。
三日后,顾浔提着一坛酒出现在了安南城头。
说实话,此战他最对不起的便是这战死城头的两万大军。
因为从一开始,这两万人,便是让他们来送死的。
或许有人说他们死的毫无意义。
实则不然,正是的这两万人的死战不退,消耗了两州联军大量的兵力和攻城耗材,才使得两州联军出现兵力不足的情况。
两州补充兵力的间隙,顾浔才有机会出奇兵,奇袭明州。
没有这两万兵马的牺牲,柳州也能打赢此战,只不过胜也是惨胜。
届时,死的可能就不止是两万人了,整个柳州大军或许都得打残,十不存一。
放眼望去,整个安南城已经变成了废墟,稀稀拉拉的立着几堵尚未倒下的城墙。
尤其是两州联军主攻的南城,整面城墙几乎已经被拆散。
只有中间段还在风中苟延残喘。
走马道上,干涸的鲜血,凝聚成厚厚一层暗红色血干。
就连城内的民房,也几乎被拆干净,放眼望去,一片凄凉景色。
深秋的风,本该掀起城外的片片稻浪,可惜的城外已经被践踏的一片泥泞。
秋风寒,人心更寒。
顾浔打开酒坛子,风拂过,带起醇厚的酒香。
只是这酒香味落到顾浔的鼻间,变了味,多了几分苦涩和愧疚。
顾浔张了张嘴,心中有千言万语呼之欲出,却如何也吐不出口。
最后,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兄弟们,柳州赢了,你们”
原本已经到了喉咙的‘你们可以安息了’被他生生吞了回去。
柳州城是胜了,而且还是大胜。
可他们却死了,许多人尸骨无存。
谁都可以站在这里,心安理得的吐出‘安息’二字。
唯独他不能。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他懂。
不然当时就不会下定决心,让这两万兵马送死了。
可心里终究是觉得愧疚。
顾浔准备将整坛酒都倒在城头,倒剩一口之时,一只手纤细白玉的握住了酒坛子。
“你不是觉的这酒你不配喝?”
顾浔猛然抬头,看着女子那温婉的眼眸,眼睛不自觉湿润了些许,似有无数委屈一般。
来人正是赵凝雪。
她已经在此等两天了。
她知道顾浔一定会来此,内心也一定会无比愧疚。
这世间,已经没有人比她了解顾浔了。
顾浔行事风格向来狠辣果决,可那只是表面。
他的内心也有极其柔软的一面,比谁都感性。
赵凝雪拿过顾浔手里的酒坛子,看向城内的残垣断壁。
“他们从来不是为谁而战,而是为了自己而战。”
“大虫进看家门,不拿起武器,还是一样的死。”
第一次用兵,而且一下子就死了这么多人,换做谁心里也不好受。
当年赵凝雪第一次用兵之时,与顾浔一样有着极重的负罪感。
用兵之人,脚下注定白骨累累,可以冷血无情,但绝对不能藐视生命。
一个不懂得体恤士兵生命之人,注定不是一个好将军,一个好统帅。
大战之后,能心生愧疚,这样的统帅,才是值得士兵替他卖命的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