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窗棂映进房中,尚有一种灰蒙蒙的暗意,屋外白茫茫一片,房间里空空荡荡。
姐弟二人已经起早出门。
昨日两人经过商定,暂先寻一房屋租住,毕竟久居旅店不是长久之计。
一路走来,已经花了半贯(古时,一贯钱一千枚)大子,剩下的两贯半就是姐弟俩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傍身倚仗。
临近未时二刻,经人指点在靠近东市的亲仁坊寻得一处年久失修的小院,内有卧室、堂屋、厨房各一间。
据坊正介绍,该房为公产,属于无根之房,瞧坊正含糊地眼神和邻里惊愕的表情,南过儿便猜测此房定有蹊跷~
最差无非就是凶宅呗,自己都已经穿越了,再说坚信无神论,那就有点儿又当又立。
一个月二十个大子,能在长安城腹地有个挡风遮雨之地,还要啥自行车?
签下半年的文书后,坊正说了句有事可去坊公所寻他,便一溜烟消失在门外。
“二郎,你说这房莫不是有什么古怪吧?感觉好生阴冷~”莹儿皱起柳眉,
南过儿睁睁地看着莹儿说道,
“阿姊,冷呢是因为冬天下雪。我给你讲一个道理!你想想,咱们一路走来,睡过土坡,宿过土地庙,石洞里待过,雪坳里躺过,这里难道不比那些地方强似百倍吗?”
顿了顿,拉起南莹儿的手,
“阿姊,这世上啊,什么都不可怕,没银钱才是最可怕的,那样会吃不饱穿不暖,有病不能医,有事不能解决。”
说罢用力攥着南莹儿,目光卓卓,
“阿姊,既然你我姐弟相依为命,哪怕住的是乱坟岗,那里便是咱的家!有过儿在,就不要害怕,我会护你一世周全!”
看着莹儿涌出了泪水,上手给她擦拭眼角,笑着说道,
“你可不能哭啊,阿姊哭,弟弟是不是也得陪两嗓子啊!”,说完故意干嚎两声,
“二郎,你讨厌!”,说罢佯装嗔怒地捶打了南过儿两粉拳。
“哈哈,收拾收拾,咱们明日便迁入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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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您说圣人这是啥意思啊,给您封地三百亩,这是不想让咱回长安了?”
说话之人是随程处弼一起上任的家丁程二蛋,
程二蛋为程铁牛次子,跟程处弼小上一岁,自幼与程处弼一起长大,程家没有那么多规矩,所以常以兄弟相称。
“混账东西,在公堂上称呼职务!”
程处弼此刻也是皱着眉头,他也不乐意啊,谁人不知长安好,之所以程咬金托人将他外放,就是因为这孩子心眼实,跟其他勋贵家的二三代们玩不到一块。
一年内分别殴打过杜如晦家老二,萧瑀家嫡长孙,刘弘基家三女婿,侯君集的小舅子…这么说吧,凌烟阁的文臣,提起程家老三就没有不骂的。
这也不能全怪程处弼,老程的家教就是以诚待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算计我,我便能动手就不动口~
“小的知错,望刺史大人责罚!”二蛋也少有正经起来。
“二蛋,你给咱想个办法,怎么才能尽早回京,老头子也不说阻止圣上,这哪里是封赏,这是要人命啊!”
“刺史大人,要不咱把这赏田卖了?到时候告诉老爷子,让他在朝堂上参您一本,再运作一下请调回京~”
程处弼沉思片刻,“此计可行!这招儿我懂,这叫自污!二蛋你可以啊,这事就交给你办,办不好你这辈子就别想回京啦!”
“三哥放心,小的一定办得妥妥哒!”
“称呼职务!”,啪~一个茶杯在程二蛋身边摔得粉身碎骨~
“是,刺史大人!”
很久没见三哥发这么大火了,这事儿一定得办得漂漂亮亮的,二蛋腹诽着退了下去。
平凉 路家庄
“大舅,让我进城玩几天吧,你这庄子真是耍无可耍了~”,
少年翘着二郎腿斜坐在胡凳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龙儿,你就别为难舅舅了!你阿耶阿娘给我下得是死命令,一年不让你露面,舅舅也无能为力啊!”
中年男子一脸谄媚又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不管!舅舅安排一下,我要去喝喝花酒。”说罢,一甩衣袖便欲离去。
“龙儿且慢,三日后,平凉城有处三百亩的良田要拍卖,要不你伪装一下,舅舅带你出去一趟,可好?”
“也罢,勿要诓我!下去吧~”
这位目无尊长的少年,如果被房遗爱看到一定会~“呕~呕~呕”,不是薛青麟还是那个?
原来那日,薛老太把薛万备唤来之后,母子三人一番密谋,决定来出狸猫换太子。
薛万备将薛青麟绑到马车以后,命死侍与他对调衣物,佯装逃走,然后被众人剁成肉泥。
而真正的薛青麟则被连夜送往平凉城的路氏娘家。
平凉路家原本是个落魄家族,到路父一代已是家徒四壁。
薛万彻当年随父出征,途经平凉,一眼就看上了路氏,得胜回朝之时,便许下重金聘礼。
平凉路氏也因薛家的朝堂背景,重新崛起,目前已是平凉府排的上号的家族。
故而路家老大,对这个外甥礼敬有加,当祖宗一样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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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儿,命人给小小姐加个火盆!”
李丽质见灵儿正襟危坐,手里拿着一本《女诫》(由东汉女史学家班昭编著,强调女子应有的德行和顺从),一动不动得认真默读,欣慰地点了点头。
算算灵儿送过来已经一个多月,开始顽劣不服管教,禁足关小黑屋也收效甚微,糕点断供的威胁也越来越不起作用;
可自从学了化妆易容之术,看书学习越发认真,经常一看就是几个时辰,不去叫她,都停不下来~
“这人啊,就得因材施教!”,李丽质为自己能让灵儿转性,感到相当自豪。
“灵儿,读书不能总是默读,可以适当读出声音,便于强化记忆~”
“灵儿,可以读出声来~”
“灵儿~”,李丽质毕竟已是年近古稀的老人,揉了揉眼睛~
“咦,灵儿怎么了,眼睛一眨不眨?”
“啊!!!”一声大叫,“翠儿,拿戒尺过来,要快!”,
李丽质愤怒了,她是真的怒了!李灵儿,竟然在自己眼皮上画了个眼睛,此刻正在呼呼大睡。
“李灵儿,咱今天理由都不找了,我就想打你,你可服气!”李丽质拿戒尺指着灵儿,胳膊不停地抖动~
“哈”,灵儿伸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气,“小姑奶奶,您别生气,您先打,打完以后,灵儿再告诉您,为何灵儿瞌睡~”
一柱香后,灵儿揉着像胡萝卜一样的小手,委屈巴巴地对李丽质说,
“小姑奶奶,您昨日所传桃胶补皮之法,孙儿感觉不妥,长时间用之,皮肤会肿胀发痒。孙儿昨夜苦思冥想,觉得用动物胶可能更佳。
其一,动物与人同为活物,应有相通之处;其二,孙女认为取何物之皮便用何物油脂,定会增其韧性。
小姑奶奶感觉孙女想得对否?”
李丽质不想跟李灵儿讲话,她感觉很失败,刚才的自豪之感好生打脸,灵儿的顽劣比想象中要重百倍,但又不可否认,这孩子天资聪慧一点即透,她迷茫了~
“李鼎,你托个梦告诉我,该怎么调教你家孙女!”
长安城外东北角一处荒地,出来寻食的乌鸦站在一个老坟包上,咕咕呱呱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