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奔跑追逐相互扔着雪球;看个头儿,那个背着破褡裢的少年要略高上一些~
只是两个少年的打扮有些怪异。头上都缠着麻布,只露出眼睛和嘴巴;
脚腕处也被麻布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
过往行商看到两个开心的少年,也露出欣慰的笑。
冰天雪地里讨生活,想必也是为了让家里的孩子能这么无忧无虑地玩耍~
“阿姊,咱们去爬那个土坡”,南过儿指着前面的小山包
“还不抓紧赶路,是你说过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那不是我说的,是一个历史上有争议的人说的~”
(汪精卫前期肯定是好人,后面的所作所为,被炸坟挫骨扬灰,也是咎由自取)
“二郎,明日我们是不是便能赶到长安了?”
“是啊,没想到走走停停,从秋走到了冬~阿姊,你怨恨我这个决定吗?”
南过儿,眼神闪过一丝忧郁,
“至亲血脉,何来怨恨一说?其实阿姊心里是愉悦的,这一路能感觉到二郎的成长,虽然你说的很多知识点,晦涩难懂。但能感受到二郎的成长,有了自己的主见。我很欣慰!”
“哈哈,阿姊也会说大白话啦,那我再教你一句,来,跟我一起喊:广阔天地,大有作为!长安,我来啦!”
“切,我才不跟你一起疯,这个词阿耶教过我,出自《孟子公孙丑下》”
“啊?这就尴尬了,我以为是知青下乡的口号~”,南过儿挠挠头缓解尴尬,继而道,
“阿姊,你懂这么多,去当个老师吧,这大唐又不用考编,咱们随便划拉几个小孩子开个培训班,想骗多少~呸~呸、呸,想收多少收多少,多美啊!”
“女子学识只能由家人或私塾先生教授,若是做了那教书先生就成了&39;非编户&39;(仅限女性),你乐意阿姊入火坑?若是乐意,到了长安我便去寻一家~”
【唐代户籍制度形成了“编户”与“非编户”两个不平等的阶级。编户为良民(自由民),非编户为贱民(非自由民),贱民没有资格编户,只能附籍于主家。贱民主要包括官贱民(如工户、乐户、杂户)和私贱民(如部曲、奴婢)】
“使不得使不得,咱们还是稳当地做咱的良民吧,还可以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间的繁华~”
我去,出车祸时听得就是这首歌,挥之不去~梦魇!!!
“阿姊秀外慧中,那我教你一首词,是一首万万人敬仰的伟人所作,时下特别应景~”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好美的词啊!二郎,你老实说,是不是阿耶偷偷教你的,为何我闻所未闻?”
“阿姊,此乃天机,说出来,我就~嗖得一声,消失在这茫茫雪原之中,你舍得吗?”
“还是不要~嗖~嗖~嗖了,赶快赶路吧二郎!”
“呵呵”,看着越来越开朗的南莹儿,南过儿在想,我是在养姐姐还是养女儿。
女儿啊女儿,只能在这大唐养成了……
~~~
啪~咔~嘭~
前刻还是豪华的客厅,此时却变得满目疮痍,胡凳被砍成两段,桌子被踹倒,花瓶摆件全被劈得粉碎,甚至墙上的挂画都未曾幸免~
“把逆子给我绑回来!”,这不是命令,是嚎叫!
被从后宅紧急请来救场的老太太,进屋就看见儿子手持长刀,青筋毕露,脸庞憋涨成紫黑色,状若喝了二斤假酒~
“四儿,你这是怎么,何故如此大动肝火?”
(薛万彻是隋朝名将薛世雄的儿子,排名老四。)
“阿娘,孩儿心里苦啊,孩儿有苦难言!”
薛老太看了一下四周,吩咐一声,
“全都下去,十丈以内不得有人,违者杖毙!”
待众人退下之后,薛老太缓缓道来,“四儿,有何苦楚道与为娘,切勿动怒、气大伤身,如今这偌大的薛家,就靠你支撑,勿要学你那短命的阿耶,唉”
“阿娘有所不知,青鳞逆子,杀人焚屋,如今案情已经捅到房相(房玄龄)耳朵,房相念我刚立大功,故而让儿自己定夺~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这个混账!四儿确定此事是鳞儿所为?还是朝中有人故意给薛府下套?”,薛老太听闻秀眉一皱,
“阿娘有所不知,儿已私下命人调查,确有其事。”
“因何而起啊?青鳞虽顽劣,但纵不至于做如此之事。莫不是有人背后支使他,鳞儿被推到前台?”
“阿娘,非如您愿!薛青鳞这个混账,在街上寻得一孕妇,与人用胎儿性别打赌,故~故~”
薛万彻眼睛涨的通红,似乎要即刻喷出火来,
“这逆子竟然,寻去该孕妇家中,剖开其腹,至一尸两命,后焚其屋~”
薛老太听完不禁哑然,“他怎么敢的,他怎么敢的啊!四儿定住心神,青鳞如今何在?”
“想是匿于蓝田祖宅,儿已派人前去擒他!”
“四儿,切勿急躁!此事需从长计议!娘且问你,被杀之人,家室背景可曾做过背调?”
“据房相告之,该妇人为南城通济坊一盥洗工,其夫今年随儿出征兰州~未归~,儿气就是因为此”
“嘶,你麾下儿郎?这事棘手!可还有其他血亲?薛府出面厚葬,并抚恤多些银钱可好?”
“房相现在就是让儿自己拿主意,儿欲将青鳞交于刑部,按律法办吧杀人偿命,如此辱我门楣也不配为我薛氏子孙!”
“胡闹!我薛家儿郎的命岂能赔付给市井贱民,容为娘想想。”
片刻后,薛老太轻抚额头,“来人,去把五爷唤来!”
(五爷,薛万备,李二的贴身侍卫,深得李二器重,后被封为左屯卫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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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姐姐,小子今日路过胭脂阁看有新款的西域水粉售卖,想着您平日对小子的照顾内心惶恐,便擅自做主,也不知合不合您心意,还望笑纳!”,
经过这些天观察,王畏发现整个雀园最有话语权的便是这位杏儿姑娘。
“王畏有心了!好生为魏王做事便是,下不为例!”,说罢小手一挥便把水粉盒纳入衣袖。
“谢杏儿姐姐指教!”,王畏躬身作揖,森然的眼神一闪而过~
回到班房(太监休息室),王畏打开门窗,凌冽地北风夹杂着雪花,吹落在他清秀的面庞,几息间便在脸颊消融,
回想起今日之事,清秀的面庞突然变得扭曲,可依旧血脉偾张~
前几日出宫采买,偶遇一辆疾驰的马车,敢在内城如此飞扬跋扈,想必又是哪家的贵人~
正在王畏腹诽之际。马车突得失控,撞上路边一位大腹便便的小娘子。
马车轿帘掀开,走下桀骜跋扈一人,硬是让那小娘子赔礼道歉。
众路人见此状况,纷纷化身正义使者,义愤填膺,口诛笔伐,把马车围了个严实。
王畏凑上前去,只见马车之人,一副纨绔打扮,吊儿郎当,面对众人围堵,脸不红,心不慌,
反复一句话,“家父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一副尔等能拿我咋滴的欠揍表情,
一听是薛万彻之子,王畏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赶上前去,扶起小娘子赔礼道歉,又向众人拱手作揖,算是帮薛青鳞解围打了个圆场。
薛青麟不疑有他,拉王畏去酒楼吃酒。席间王畏自称西域行商,要在长安城停留几日。
提及为何会冒险替薛青麟解围,王畏嘿嘿一笑,称天机不可泄露。
越是故作高深越让这个纨绔抓耳挠腮~
最后在薛青麟苦苦追问下,王畏面色为难地告知,祖上是西域有名的算师,精通占卜术。
今日并非单为薛青麟解围,而是观测小娘子肚子里怀的是位文曲星,所以出手,欲结个善缘。
古人最信鬼神之说,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便与薛青麟约好两日后相见。
到时王畏带上法器,街上随机寻一位怀有身孕的小娘子,便可说出对方所怀胎儿性别。
薛青麟不愧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当即表示要加上些许彩头,最后王畏提议金豆两枚。
(两个金豆此刻已经换成了杏儿的西域水粉。)
于是,便有了薛万彻怒砸客厅的一幕,当然王畏不知这些,他只知道,给这位仇人添了个天大的麻烦~
不过内心有一处柔软之地,也突地疼了一下,喃喃自语道,
“小娘子,往后每年我都会给你们烧纸钱,在你们大唐,你们和我一样,随时都可能说亡就亡。生如蝼蚁,这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