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老爷,这里就拜托您老了,您多保重,若是突厥人真能打到这里,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该舍的舍,该弃的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老夫一生居于此地,饮其水,呼其气,怎能割舍的了,南家二郎莫要担忧,
几十载风云变幻,皇帝大王换了几茬,想必这次依旧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多抢些粮罢了~”
“里正老爷,我家这半石粗粮也带不走多少,剩下的还望您收下,全当小子和阿姊对您的孝敬。阿姊,我们给里正老爷行个大礼!”
说罢,南宫玉和南莹儿,一躬到地。
(唐初没有跪拜礼,见到皇帝也是拱手礼,万岁和跪拜是武则天一朝开始盛行的,据说是酷吏来俊臣为了表示衷心,每次觐见都行五体投地大礼,继而形成了传统)。
“南家二郎和女子,此去山高路远,多加保重,到了长安来信便是!”
“谢里正老爷!”
“阿姊走了”,拉着南莹儿冰凉的手,南宫玉决绝地说。
“嗯走了,阿翁阿耶阿娘,我和过儿走了”,
南莹儿有些失神,喃喃自语,一步三回头,直到袅袅炊烟消失与天际~
“阿姊,我刚才听你说过儿,那是我的名字?”
“二郎,莫要再跟阿姊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不是暂时失忆了么,阿姊海涵!过儿是不是我的名字啊?”
南莹儿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过儿,南过儿,我去,我是真的难过,起这个名字给孩子的人,大才啊,你真清高你丫真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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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耶,这身官服好生威风,比虎子阿耶的威风多了!”
一个明眸皓齿,眼角带着些许英气的少女,忽闪着大眼睛,一脸崇拜地对面前的中年男人笑着说道。
“少来打趣阿耶”,男人言语看似严厉却满含怜爱,伸手轻抚少女的丸子头。
“反正灵儿就是感觉威风,比阿耶之前的狱卒吏衣威风一百倍,哼!”,
少女仰起下巴,露出的白皙锁骨已然有了美少女的模样。
“灵儿,你阿耶这次去了五城兵马司当差,以后咱家可就转运啦,
也可为你寻门好的官宦人家结亲,这么多年可终于熬出来啦,若不是当年你阿翁受到牵连……”
“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家族的安排容得你来插嘴!”
中年男人厉斥道,可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吓到了少女,转头柔声对少女说,
“灵儿,阿耶去当差,你在家好生学习女红,都要12岁的大姑娘了,莫要整日疯跑,记住了么?”
“我记住了阿耶,您当完差早点儿回家,莫在外喝大酒,惹得我和阿娘担忧!”
“答应我的乖灵儿”说罢摆摆手,“走啦!”
中年男子,姓李名怀仁,幼年长于赵郡(今河北赵县一带),其父李鼎曾任前隋万年县县丞,不知何故,在大好年纪有机会平步青云之时,自承奏表,请辞官身。
归乡数年后又带着已经成人的李怀仁举家迁至长安,靠贩卖布匹为生,后因病逝世于武德元年,遵遗嘱葬于长安城外东北处一荒地。
李怀仁其人,用后世的话来评论就是属于情商智商都在线,
自前隋开始,李鼎为其捐了一个吏目职位,便做了天牢狱卒,后升任牢头副管事,
改朝换代以后,大唐并未对基层工作人员有大的清洗,故而一直稳坐其位。
武德九年六月初四,李二发动玄武门之变,诛杀太子李建成及齐王李元吉,与此同时,东宫一脉官员皆锒铛入狱。
作为东宫太子洗马的魏征,也受到牵连。
李二念及魏征在文臣中的领袖地位,以及对其背后山东门阀士族的忌惮,故而起了诏安之意。
要说这魏征,也是铁骨铮铮,被下大狱之后,不哭不闹不上吊,就以绝食明志,
消息传到立正殿,李二眉头紧锁束手无策,幸得千古贤后长孙无垢指点。
长孙无垢告诉李二,狱卒经常跟形形色色的犯官和犯人打交道,可选狱卒中善于攻心之人与魏征交涉,许之以利,
但务必把李二求贤若渴之意传达给魏征,这类似于后世的“谈判专家”介入。
这个任务开始并无人敢于应承,大家摸不透李二脾气,这动不动就敢对自己老子逼宫,对兄弟下杀手的狠人,大家心里没谱。
(事实上这个时间段,李二尚未登基,只是控制了军队和朝堂;
另外根据笔者翻阅的大量资料,都显示李二是被动防御,当然了,这部书也非纪实类,别当史书看,大差不差就好~)
看到没人接这个活,李二就指定了当日当值的管事李怀仁为“谈判专家”与魏征沟通。
结果当天任凭李怀仁磨破嘴皮子,魏征就是不服软,一副将绝食进行到底的架势,就这样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
铁骨铮铮的魏洗马听劝选择了吃饭,并要当面去喷李二!跟李怀仁要了翠鲜楼的吃食,结束了为期两天的绝食明志之旅。
而李怀仁也因劝说有功,调任五城兵马司巡使,属于指挥使的副手,从六品官身,算是完成了从吏到官的阶级跨越,
可谓平步青云,这官职比李鼎当年那个八品县丞可要高了几个等级,只是隶属关系不同,兵马司属武官系统。
(古代官是官,吏是吏,官员有上升通道,属于特权阶级;
吏是官的左膀右臂,在基层拥有官赋予的统治和管理权力。
两个不是一个阶级,但又都属于统治阶级,对于平民而言~)
而且这五城兵马司是负责京师治安、巡查、抓捕及城市管理等诸多工作,实权大,油水多!
迈着四方步背着手,昂首挺胸地走出二进小院,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头望向东北方向,心里默念,
“阿耶,儿没靠家族支持,完成了您老的遗愿,也没人知儿的背景~尘归尘土归土,老一辈的恩怨就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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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认走不出“梦境”的南宫玉,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新角色,此刻的他背着一个满是补丁的褡裢,
里面装的是那三贯大钱(唐代一贯钱约六斤多一些,全部身家小二十斤)右手拄着一根木棍,左手夹着一根狗尾巴草反复地做着抽烟的动作,一边跟南莹儿交谈。
“我有你说的这么木讷么阿姊?”
“是啊,所以那日你的言语着实吓了我一跳,阿耶以前总是说你三杆子打不出个屁来~
不过我还是喜欢你撒泼打浑的样子”,说罢便捂着嘴巴轻笑起来。
“好吧,以前的事我得慢慢回想,阿姊要有耐心哟!
不过我感觉,我可会聊天啦,善于跟陌生人打交道,可能脑袋被打,打通了任督二脉也不尽然”。
“你什么样都是我的二郎,阿姊对你有的是耐心~要不要再裹一层脚布,脚底有没有起水泡?”
“我没事儿阿姊,你自己裹吧,再往脸上多涂抹着泥巴,衣服上也如此,打几个滚也行”。
虽这“宿主”才十四岁,但毕竟南宫玉有着三十多岁的灵魂,被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关心照顾着,总是感觉些许别扭。
这才走了几日,时而需南莹儿搀扶,行李还尽数被她背着,望着南莹儿瘦小的身材,心里暗暗想着~
如果真的回不去,那就努力让“阿姊”今生幸福的生活吧!
“那样好丑的!”南莹儿罕见的露出少女的娇羞。
“阿姊肯定从未出过远门,要谨记我们打扮越脏兮兮、越像流民,就越安全!
再说阿姊可不丑,等咱们到了长安安定下来,能规律的饮食起居,有足够的营养摄入,
假以时日等你长开了,定能成为貌美如花、国色天香任谁看了都会说天女下凡般的大美女!”
“休要打趣阿姊!二郎,你说出的词语,我怎么未有耳闻,何为营养啊?”
“这不重要~咱们都需要慢慢适应,我失忆啦对吧阿姊。”
“唉,快好起来吧二郎~咱们走的这条路可对?”
“里正不是说了么,官道只此一条,一直走便是了,咱们跟着人群走,累了就找个地方藏起来休整,待再遇人群便跟上去,出门在外安全第一!”
“二郎想得到也周全。只是你自幼体弱多病,我担心你能否撑住,心里总是焦急~”
“阿姊切勿担心,我身残志坚~呸呸呸,我意志坚强,区区千里不在话下!咱能商量个事儿不?”
“嗯你说”
“能不能给我改个名儿?过儿,南过,太晦气了点儿~”
“放肆!名字乃阿翁所留,曾告诫阿耶若我家有了儿郎,大名便为过儿,先祖所赐岂能擅自更改,以后莫再胡言乱语!”
“好吧好吧,阿姊别生气,过儿就过儿吧,那我自称南二郎,可好?”
“你本就是二郎”
“其实我本是南宫~~阿姊你把树枝放下,哎哟”
“打弟要趁早!”
“阿姊这可是我们那个年代的话,哎哟,我不说啦,我闭嘴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