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侍郎十分平静,看着李姝大吵大嚷,没有呵斥,也没有阻拦。
就由着李姝没了力气继续喊,他才十分缓慢说道:“你一直想嫁魏公铭,如今也如你愿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月初哪里害了你?我实在看不出。要说这件事从头至尾,唯一吃亏的人是你大哥。”
李呈越为妹妹出头,官职被未来的妹夫夺走不说,还离京不见了踪影。
每每想起这位精心培育的儿子,李侍郎都心痛难忍,十分思念。可他又为了李家大族的几百口人,不得不向现实低下高傲的头,容下魏公铭这个姑爷,还与三皇子有了关联。
李姝僵住了,她没想到父亲居然这么想!
“你一直都因为大哥丢了职务的事情怪我,难道我就活该受委屈吗?不是我让他去打的魏公铭,你们凭什么怪我!”她始终不认为那是自己的错。
“怪不怪你的,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么?你已经把家中闹得鸡飞狗跳,你还想作到什么时候才罢休!”
李侍郎曾经十分疼爱李姝,自幼到大也没吼过几句,这次也是由衷的伤心,实在忍耐不住了。
“你若想踏踏实实嫁人,我自会为你撑腰,但你别妄想我会不要了官身名声,帮你在科举的事情上动手脚!袁厝我不会帮他,也不会坑他,只以普通学子待之。”
“我也不管这件事是你的心思,还是那魏公铭的心思,从今往后,不可妄想让我徇私舞弊,否则就滚出李家的门,我也不要你这个女儿了!”
李侍郎说完便一扫衣袖,满心失望的回到书房。
李姝气得牙根发痒,又摔了家中的物件。
丫鬟们早就躲出去很远,根本不懂李姝到底在气什么。
当初痴迷魏世子,她如今也能如愿的嫁了,而柳娘子嫁得一个普通书生而已,就算考中了功名,也没有公侯伯位,比不得魏世子,她气得完全没有道理啊!
李姝身边的丫鬟翠巧也不懂。
她陪着李姝回到院中去,忍不住开口劝道:“您将来嫁了是世子夫人,犯不上为一个商贾的女子去动气。以前若没有林姑娘牵着,您也不可能与柳娘子成为朋友,没得一直把目光盯在她身上,何必?”
李姝瞪她一眼,“她会一直盯着看我笑话的!”
“笑话?”翠巧不懂,“压根儿都没有交集,哪来的什么笑话。”
李姝实在忍不住,难得的说了两句心里话,“之前她拒绝了魏世子,我训她不肯言出法随,她说镇宁侯府麻烦多,我也训过她挑三拣四,始终以利益为重。”
“但他那表妹大着肚子追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其实没有那么宽容。”
她那一瞬恨不能把田雅芸的肚子剖开,把那未出生的孩子给掐死!
她那时才明白自己有多么虚伪,根本不是想象中的大度能容,反而疯狂恶劣。
柳月初如若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嘲讽她道貌岸然,两面三刀。
她甚至能想到柳月初会说什么、会怎么笑!
她不愿蜷缩在地缝儿中无法见人,只盼着柳月初过得不如意,就没有底气再来嘲讽她了!
翠巧不知她的内心独白,只觉得主子容不下是人之常情,“您是太爱魏世子了,所以容不下他的身边有别的女人,但魏世子也答应了主子,等那女人生下孩子之后就记在您的名下,给她一个妾室的名分,安排到别庄去住,不会在您身边碍眼的。”
李姝无语,记在她名下就不碍眼了吗?她不仅记恨田雅芸早已成为魏公铭的女人,更记恨魏公铭最想娶的人是柳月初。
但她不敢说。
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耻辱!
“我只是不能明白,她一切都没我好,为何过得比我快乐?而我想报复的勇气和手段都没有。我日子过得实在太失败了。”
柳月初的确十分快乐。
自从柳家的名声重新扭转,柳家马场重新开张,她再去各地办事都十分顺畅恰当。
就连再到内务府,花公公的笑容都比以往灿烂了。
花椒和白芍陪她从内务府出来,不由嚼起了舌头。
“之前来的时候,都只能看到花公公的下巴颏,刚刚那弯腰的幅度,脑门都快碰到膝盖了!”
“可不么,笑得眼角都多了好几道褶子,果然宫中的人一天一个模样,今天真见识到了!”
“之前没觉得姑爷厉害,如今给兵部和金羽卫、太仆寺送了马,咱们腰板子都硬了!”
“但这些马如果卖的话,那也是值很多银子的!谁得了好处能不笑?如若得了实惠的人是我,我怕是做梦都能笑醒的!”
……
二人嘀嘀咕咕的唠叨,脸上笑容却是没少的。
柳月初的心情也十分不错。
但她却知道花公公的笑不是袁厝送了马,而是柳家有本事把挑衅的人家搞到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就梁烨都特意来找她商谈营运合作的事情,他岂会因为那几毛蝇头小利?完全是惧怕了柳家这把刀,没有摸清柳家的底细罢了。
其实柳月初也十分诧异。
柳家到底有什么底气?
除却有父亲的名声,有大哥那几位纨绔兄弟,一无所有。
怕自己?她自认不配。
怕袁厝?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生。
她搭着白芍的手上了马车,直接吩咐车夫去商行。
“咱们不回家吗?”花椒瞧着天色都已经暗了。
柳月初摇了摇头,“去看看姑爷。”他还要在商行忙碌着太后大寿的绢纸,那么多沉重的活计下来,也是十分辛苦的。
离秋闱科考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她也不舍得让袁厝继续为家事繁忙,甭管考的怎么样,好歹是要看看书本。
可惜那手艺外人一时还学不会,就连宋六儿和姚卫去试过,做得都比不得袁厝的好。
车夫领命,带着柳月初和丫鬟们直奔商行去。
此时袁厝和林孟君正在商行中调配绢纸的颜色。
袁厝站在中间,各色燃料好似调味品,被他轻松拿抓,又在银秤盘上放一下重量。
可每次拿取的重量都恰到好处,几乎没有差错。
林孟君只觉得他这一手绝活实在称奇,“怎么就能捏得那么准?这可不是几斤几两,而是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