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心一边想着,一边收拾整理起细软,想着多拿些银票去找知县疏通,或许还能让父兄们有一丝活命的余地。
话本中常讲移花接木、李代桃僵,既有人这般写,定是有迹可循。
“海棠,去把我的嫁妆单子找出来。”
海棠红肿着双眼,很快便捧出来个精巧的擅木小盒子。
大红的嫁妆单子上已经用笔画上了好几道墨线,那些都是已经不在了的东西。
“姑爷真是没良心,因着他考评在即需要打点,小姐没少给他好东西,如今沈家有难了,他却半点忙也不帮。”
沈兰心的手一僵,淡然开口:“我与他成亲不过半载,尚无一儿半女,能有多少情谊?这是我们沈家的事,自然该沈家人来解决。”
也幸好成亲的时间短,嫁妆花了不到四分之一,还剩下一大半。
她的目光从嫁妆单子上那一排排字上滑过,眼前浮现的便是筹备嫁妆时父亲母亲还有两位兄长喜悦中掺杂着不舍的模样。
“心儿,嫁人后当宽以待人,与人为善,家和才能万事兴,莫要任性。”
“小妹,你只管去,若是受了委屈,大哥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那黄永对小妹上心得很,哪里舍得让她受委屈,就是怕他那老母亲不是个讲理的。小妹你也别怕,大不了我让你二嫂登门去跟她吵上一吵,让她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不过半年时间,言犹在耳,他们却全被关进了大牢,连见一面都难了。
一滴泪落在嫁妆单子上,晕开几缕墨迹。
黄永脚步沉重,在门口站了许久才推门进来。
沈兰心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无喜无悲,再无往日柔情。
“心儿,我”
沈兰心缓缓起身,稳住心绪,递过去一张纸。
黄永不明所以,打开一看立刻瞪大了眼睛:“我不允!”
沈兰心看向他,如同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我意已决。”
“心儿,我们新婚半年,虽不是如胶似漆,却也相敬如宾,为何突然要和离?”
“我娘家受牵连获罪,你与我和离便能明哲保身,婆母也不用担惊受怕,我也能重回沈家操持家事,皆大欢喜。”
“你可是因为我没能帮上岳父而置气?”黄永慌得不行,沈兰心虽不是温柔小意之人,对自己、对黄家却是真心实意。
自打她进了门,这家里的吃穿用度皆好了不少,母亲的身体越来越硬朗不说,自己的差事也因为她而愈发顺手,还得了县令几次夸赞。
沈家是吴江县的大户,各行各业的生意都有涉及。自己一个主簿,往年最担心的就是收不上税,没法儿交差,娶了沈兰心后,半点担忧也没有了,因为沈家会主动交税,从不拖延,还会提醒带动其他商户,省了他不少的心。
如今沈家出了事,沈兰心一个外嫁女,要撇清关系是轻易而举的事,何必再回沈家淌浑水呢?
“心儿,我已认定了你,此生不换,和离之事休得再提。”
“那你可会救我父兄?”
“圣上的旨意,谁人敢置喙?”
“若我一定要去为他们奔走呢?”
“心儿,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段时日你就在院子里静静,莫要任性。”
黄永说完便匆匆走出门去,不敢去看沈兰心的眼睛。
自然也没有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