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稳了。
陆鹿暗自松了口气,就缓声开口,将卢伟文对周恒做过的事情言简意赅的讲述了出来。
从起初的蒙骗到后来的逼迫,这女人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自然也有自己的判断力。她抿了抿唇,老半天才稍稍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
陆鹿的视线一直没从这女人身上挪开,就看她的面色,像是陡然苍老了不止十岁,整个人都显出了一种颓态。
陆鹿呼出口气,莫名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残忍。
她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冷声道:“而且据我们所知,卢伟文还利用自己对学生们的控制,对一些女学生进行过骚扰。”
“这不可能!”这女人还红着眼眶,但已经高声开口反驳。她的嗓音太过尖锐,几乎引来了路边的人群围观。
想来这位一向知性又矜持的女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人群的视线刚刚挪了过来,陆鹿就看到她躲避似得低下了头。
可即便如此,她仍旧咬紧了牙关,不知道到底在试图反驳谁:“伟文不可能作出这种事的,他对我一直……”
陆鹿看向这女人。
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强,陆鹿不相信几十年的相处,
她会真的对卢伟文的为人一无所知。
也果然不出所料,在陆鹿的眼神凝视下,这女人抿了抿唇,老半天才沙哑着声音开口。
“我知道的不多,但是如果有什么你想问的。”
卢伟文的妻子看向陆鹿:“我一定知无不言。”
“非常感谢您的配合。”陆鹿冲她鞠了一躬。
要放弃自己朝夕相伴了几十年的枕边人,只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男孩,哪怕是这个男人不忠在先,陆鹿也知道她这样的决定到底做的有多困难。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着回了警局。
等一进等候室的门,陆鹿就看到了坐在桌边的莫林。
两人视线相对,陆鹿先介绍了一下女人的身份:“这就是卢伟文的妻子,我看她好像对卢伟文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
“那不奇怪。”莫林哼笑一声,随手将手中的文件夹甩在了桌上:“你们可以看一下,这是我今天在学校里找到的资料。”
那女人怔了怔,上前两步将文件拿了起来。
莫林就随口询问:“您了解过卢伟文在学校任教的时候,都参与或是主持过哪些项目吗?”
女人摇了摇头,她看着那份文件,却
始终没有勇气翻开。
莫林也不催促,只靠在椅背上,神色甚至看不出什么起伏:“那我建议你现在了解一下。”
“到底怎么回事啊?”陆鹿忍不住开了口。
莫林对待陆鹿和对待别人,那完全就是两种态度。
他呼出口气,重新坐直了身子:“卢伟文做的研究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大部分都是脱胎自优秀的学生论文。”
“……什么意思?”虽然已经有所猜测,可陆鹿还是不可置信的开了口。
毕竟陆鹿也有二十多年的时光是在学校中度过,她遇到的师长都是十分典范的为人师表,甚至曾经的教授还与她保持着亦师亦友的良好关系。
陆鹿实在是想不到,居然会有人能作出这种事来。
莫林点了点头:“他盗用学生的科研成果,并且强迫对方放弃原有的研究。但是学生们毕竟还要仰仗他毕业,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这还是卢伟文被开除,我去询问了他以前的学生,才得到这样的消息。”
说着,莫林冲那份文件扬了扬下巴:“所有的证据都在里边,包括学生一开始的论文选题到初稿,再到之后卢伟文的论文。”
“一脉相承
。”
莫林这话不无讽刺,陆鹿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身侧的女人。
那女人攥紧了文件,脸上的血色也褪去了几分。
陆鹿呼出口气正要开口,却又听着莫林投下了一剂猛药:“还有一点,卢伟文当上教授的办法好像也不是十分光彩,就是这个还没有十分切实的证据。”
莫林语气有些沉冷:“毕竟也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那会论文的查重和建档并不完善,我们也不好追踪。”
“但是就这些,也足够证明了吧?”
莫林在工作的字典里似乎从来都没写什么尊老爱幼和怜香惜玉,眼看着那位十分知性的老人面色发白,莫林的神色却毫无变化。
卢伟文的妻子呼出口气,动作僵硬颤抖的翻开了手中的文件。
她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为了证明什么,就只是一页一页的翻看,她手中的动作越来越快,用的力气也是越来越大。
终于,厚厚的一叠资料被她攥出了褶皱,这女人也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的开了口:“他确实用过学生们的论文,一开始是说学生们写的不好,带回来改。”
女人呼出口气,原本挺直的脊背都垮了下来:“我大学
是文科毕业,根本就看不懂什么理工科的博士生论文。他给我讲,我也听不明白,只知道他对学生们的论文很不满意。”
“我一开始只以为他是看学生不成器着急,结果之后他就告诉我,这些学生自认没法完成这样的大项目,将论文的项目交给了他。”
这话一听就是在编胡话啊!
陆鹿咬牙。
可那女人当时显然没有想清这样的关窍,还有些惨然的笑了笑:“我真的不懂理工科的内容,我只知道他说的理所应当,我也就听的理所应当。”
“送他论文和科研成果的学生很多,他不辞辛苦,认真负责。我一直都以为,他应该是个被学生们尊敬爱戴的好老师。”
不过事实证明,自己的脑补和实际都是有差别的。
女人握着那份文件,面色十足的难看。
陆鹿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绝望和痛苦,还有对自己几十年青春的惋惜。
甚至于这女人闭了闭眼,陆鹿还从她脸上看到了压抑着的恼恨与挣扎。
陆鹿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下自嘲。
她自从接手这么个案子以来,几乎叹出了自己一年的气,而感受到最多的,竟然是深深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