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鹿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哪怕是已经揣着拷贝回来的文件离开了派出所,陆鹿的脑海里都不断的闪回着李娜那半张模糊的侧脸。
和那双眼睛里,充斥着的恐惧。
监控的信息停在那个短短十几秒的镜头里,案件没有新的线索,对李娜失踪的调查也就跟着陷入了僵局。
陆鹿几天都不敢打开手机,生怕看到李家夫妇发来消息询问。
就这么煎熬挣扎的过了两天,莫林收到了底下派出所转来的案子。
“走吧。”
陆鹿从堆积的文件里抬起头,神色有些疑惑:“去哪儿?”
“新案子。”莫林神色沉郁:“有开发商报警,从中标的小树林里挖出一只人手,底下派出所直接把案子转过来了。”
陆鹿抿了抿唇,就站起身来拉过了自己常用的小背包:“李娜的下落都还没搞清,这新案子又来了。咱们辖区真的有这么多事?”
莫林一边开车,一边随口回应:“你有什么辖区?我们是市局,整个城市的案子会寄过来,有多少都不奇怪。”
说着,莫林踩下刹车,随手拉开车门:“如果不出意外,李娜的案子其实还没到能移交给刑侦大队的地步。”
这倒是。
不过如果莫林把这种话
当作是安慰……那谁做他女朋友不得倒霉死了。
陆鹿就完全没能被安慰到,她忍不住撇了撇嘴,跟在莫林身后钻进了那片原先的树林。
之所以叫做原先,是因为现在这个树林里头已经找不出一颗完整的树了。
地上大大小小都是被砍伐过后的树桩,陆鹿低头瞟了一眼,从那一圈圈的年轮来看,估计活得日子也不算短了。
开发商和工人们就围在前头不远,看到莫林和陆鹿过来,赶忙急匆匆的迎了上来。
“那个,警官,我们可都是正经做生意的,这,这……”
莫林懒得跟这些生意人寒暄,正不正经,跟死者有没有关系,那都是要看证据说话的。
莫林就摆了摆手,直接冲陆鹿使了个眼色。
早前过来的警察已经在现场拉好了警戒线,陆鹿就背着自己中学生同款双肩包往前头一站,雄赳赳气昂昂的从兜里掏出了证件。
“市局主任法医师陆鹿,来负责现场的初次尸检,让我进去。”
几个警员是从派出所过来,自然不认得陆鹿这位市刑侦大队的天才法医,一时看她的眼神写满了惊诧。
不过最起码工作水准都是到位的,几人赶紧拉开了警戒线,眼睁睁看着陆鹿一矮身就
钻进了现场。
几个警察都有些愣神,更别提那围着莫林的开发商了。
这大腹便便的老板愣了老半天,这才笑着开口恭维:“不愧是刑侦大队,都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这法医看着,我还以为跟我女儿差不多大呢!”
莫林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压根不往下接话。
这气氛一时就无比的尴尬起来,眼看着成功止住了话头,莫林就也跟着钻进了警戒线里头。
一条警戒线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外头的开发商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这小伙子,气场还挺强。”
另一个就赶紧应和:“可不是?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带了个小秘书呢!那小姑娘长的那么俊,怎么就是个法医?”
“可不是?”几人摆了摆手,一副看到了鲜花凋谢似的可惜模样。
陆鹿可不管那些人的心思,她进了现场就是那个可靠冷静的主任法医师,外头的纷乱根本影响不了她的心思。
在两人过来之前,派出所就已经基本将尸体挖了出来。
尸体埋的不深,陆鹿看了看四周的泥土,就蹲下了身去。
“等等。”陆鹿看到尸体的衣着,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看着那具尸
体纤细的手腕,上头缀着一串蓝色的线编手环。接着就是熟悉的衬衣衣袖。
陆鹿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将视线落在那具尸体的脸上,女孩儿双眼紧闭,一张小脸分外的苍白。
“……娜娜?”陆鹿嗓音嘶哑。
女孩跟小时候的模样相差很大,可从那眉眼之间,却能依稀找出李家夫妇的影子。
莫林神色一顿,视线落在李娜手腕分外熟悉的绳圈上头,一向冰冷的神色也不由得添上了几分悲戚。
“尸检吧。”
尸体早就已经没了温度,人死不能复生,陆鹿也是飞快的收拾好了情绪,小心翼翼的翻动起了那具冰凉的尸体。
“初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死亡。”陆鹿的手抚摸过李娜脖颈上刺目的伤痕,哪怕是隔着一层手套,好像都能感觉到那种冰冷又凹凸不平的质感。
“有外伤。”陆鹿挽起尸体的袖子,纤细白皙的手臂上都是一道道刺目的伤痕。
“多数为挫伤和打击伤,死者在死前跟人有过肢体冲突。”
说是肢体冲突都抬举了这满身的伤口,陆鹿抿了抿唇,几乎都能想像出这孩子受了多重的毒打。
“根据伤口的愈合状况来看,不是一次造成的。死者应该受到过长期
的伤害。”
陆鹿是越看越生气,她没有脱掉李娜的衣服,不过仅仅是手臂都能凄惨成这幅样子,身上其他地方更是不必多说。
莫林也明白了陆鹿想要表达的意思,他点了点头,冲外头法医科的同事开口:“先把尸体带回去吧,我去通知家属。”
这话音落了,陆鹿就忍不住松了口气。
要说看到李娜这副模样,陆鹿最害怕的当然就是通知家属。
李家夫妇都是十分善良的人,两人四十多岁,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李娜也是十分争气,一直以来都是夫妻二人的骄傲。
这下突然让她告诉那对中年夫妇,你们的孩子遭受过长期被打,并且被人勒死了?
陆鹿根本不敢去面对那对夫妇的泪水和绝望。
等李家夫妇看到尸体,已经是在警局的停尸间。
几乎是看到李娜的那一瞬间,李家婶子身体一软,就已经仓皇的坐倒在地,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那中年男人也顾不上去搀扶自己的妻子,他像是急切的想要确认什么似的,急匆匆站在了停尸台的边上。
上头的李娜已经被脱了衣服,浑身上下只盖着一层白布。紧闭的双眼十分恬静,就是面色看着好像比那块布还要白上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