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的主语如果是街边不学无术之人，莫林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点头。
可是肖琳？
这男人神色一顿，缓缓皱起了眉：“根据家长和学校老师的描述，死者应该是个十分认真，对学生负责又温和的人。”
“就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学生家长都对她表示信任感激，这样一个人，应该不会与人发生肢体冲突。”
“这就对了。”陆鹿点了点桌上一摞厚度不薄的照片：“那么如果不是主观的斗殴，就还有一种可能。”
“家暴。”莫林也明白了陆鹿的意思，他重新打开最早的那份调查资料，神色凝重。
“肖琳有过两次离婚的经历，对她施暴的，是哪一任前夫？”
陆鹿摇了摇头：“这种事没法确定，毕竟我们不知道她离婚的原因。不过我记得当时的资料，她好像和哪一任前夫的感情都还不错吧？”
这资料早就被几人翻来覆去的看了个遍，莫林就是再翻也看不出什么新的内容来。这男人只能放下了文件，点了点头。
“不如说她本身就是一个习惯了与人为善的人，按理说不会落到家暴的境地。”
“那这样没法解释她身上的伤口。”说着，陆鹿还从里头翻出两张十分明显的照片来。
“你看这张，这个伤口的位置在后背，还算是自我防备时会露出的位置。”
陆鹿又点出了下一张：“你在看这个，这个淤青在大腿。如果是防备的姿态，大腿前侧一定是会被蜷缩起来，用来保护重要器官的。”
“这不符合人类避害的本能。而且这些伤口的位置都太讨巧了，浑身上下，没有一个露在外边。”
“你的意思是。”莫林皱着一双剑眉抬起头来：“施暴者刻意避开了会被看到的位置？”
“对。”陆鹿十分笃定的点了点头：“而且很有可能，这是施暴者和死者约定俗成的惯例，伤口的位置才会被遮掩的这么完美。”
“按照你这样的说法，这种行为就不止发生过一次。”莫林缓缓摇了摇头：“多次的暴力行为，为什么没有人发现，死者又为什么不寻求帮助？”
要是说别的，陆鹿可能还没有反驳的理由。不过家暴这事儿，陆鹿可是能设身处地的体会到这些女性的绝望的。
她当即冷笑一声：“寻求帮助，谁会帮？”
莫林神色一顿，就看陆鹿抱起双臂，一副恼恨的模样：“报警？警察说这是家务事，管不了。除非你带着伤情鉴定撕开脸皮。”
说着，陆鹿耸了耸肩：
“再说了，我是可以报警，警察过来调解两句，警察走了之后呢？我面对的是什么？一个愤怒的施暴者。”
“我一个人，该怎么从他手里逃脱，怎么面对之后的结果？”
说到这儿，陆鹿还给自己倒了杯水：“至于别的就更扯了，除了离婚，没有什么能从根本上解决这种问题。”
陆鹿将温水一饮而尽，耸了耸肩：“所以我觉得，从表面上推断是否家暴不合理，我个人认为，她一定有一次离婚的原因，是跟家暴有关的。”
莫林作为一个男人，有时确实没法理解女性在这种关系里的绝望。
被陆鹿这么点明，这男人才呼出口气，认真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我们就暂且认定她受伤是因为家暴。也就是说，她的家庭生活应该并不和睦。”
陆鹿也明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想要莫林相信一个她出于共情心理推断出的结论并不可能，能得到一句“暂且认定”，她就已经十分满意了。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王爽杀害母亲的可能性是成立的。从小生活在一个压抑，充斥着暴力情节的家庭中，对未成年孩子的影响会很大。”
就在两人交谈的过程中，莫林一直在仔细翻看陆鹿拍摄的
照片。
陆鹿拍摄尸体的伤口的手法极其专业，重点和主题突出，其他半点儿不想干的东西都不会出现在照片里。
“你觉不觉得，死者有点眼熟？”莫林举起那张尸体的正脸照，转向了陆鹿。
“眼熟？”
照片里的尸体已经被擦干净了血迹，一张脸苍白的毫无血色。
陆鹿凑近看了半天也没觉出什么眼熟来，就只摇了摇头，语气有些莫名：“你是最近尸体见多了，看什么都觉得眼熟？”
莫林却没开口，他从陆鹿这里得到了否认的答案，就将照片收了回去，一双眉毛紧紧皱了起来。
“莫队。”
杨阳就是这时候进的门，这人就探了个脑袋进来，冲陆鹿和莫林扬了扬下巴：“王爽找着了，我们看了监控。”
“人在哪儿？”莫林起身，陆鹿也紧跟着走了出去。
说起王爽现在的下落，杨阳的神色有些异样：“网吧。”
“网吧？”陆鹿愕然：“两天，人一直在网吧？”
“对。”杨阳点了点头，似乎也有些感慨：“监控显示她自从前天进了网吧，就再没出来过。吃饭都是外卖直接送到桌上的。”
这活脱脱一个网瘾少女啊。
陆鹿不由得咋舌。
几人赶到网吧，杨阳自告奋勇的
进了门。
不过片刻的功夫，这人就重新掀开了网吧的门帘，跟在后头的是个身形纤细的小姑娘，半长的斜刘海已经遮住了一侧的眼睛。
这会儿嘴里还叼着泡泡糖，似乎浑不在意的吹出个泡泡，爱搭不理的抬起了眼。
就是这一眼，熟悉感几乎像是一道闪电一般劈开了记忆。
“是她？！”
陆鹿愕然。
“谁啊？”杨阳也是一愣：“认识？”
“前几天见过。”莫林点了点头，语气毫无波动。
这男人拉开了警车车门，王爽也没有什么挣扎抗拒的意思，就自己十分主动的一低头，钻进了警车后座。
陆鹿这才恍然的抬起手来：“前几天撞了韩媛媛的那个，就是王爽？”
莫林点了点头。
这男人前几天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终于有了解释的途径，毕竟是亲生女儿，眉眼之间有些相似是难免的。
不过莫林和这王爽也实在是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一时根本就想不起这个撞了人的小姑娘。
等一路回了警局，陆鹿都有点没反应过来似的恍惚。
就连杨阳凑到身边，她都没能反应过来。
“小陆，小陆！”
“啊？”被杨阳连着叫了两声，陆鹿才回过头去：“怎么了杨阳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