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佳收拾了些东西,中午便出发往海城;在林佳佳坚持下,傅世瑾虽没跟随,可派了何兴送她,林佳佳没精力再跟傅世瑾争论,坐上了何兴的车。
到达海城县城已是傍晚,林佳佳担心这会回去会惊忧到舅舅、舅母,便与何兴在镇上住了一晚。
隔日一早,林佳佳到达了舅舅家。
多年未归,曾经的平房现已成了两层楼房,早无记忆中的模样;不过林佳佳没太多感觉,从小舅舅、舅母就对她不怎样,这儿也从未令她有过家的温暖。
对于林双喜已死的消息,舅舅、舅母并无悲伤,舅舅还在听到林佳佳想将林双喜葬回这里时,搬出了大堆反对的理由。
母亲林双喜多年未归,也不曾对这个家有建树,死了要葬进来,舅舅嫌她声名败坏不够资格也无可厚非,只是逝者已往,林佳佳不明白舅舅为何到这时都不能体谅。
僵持到了下午,舅舅突然又同意了母亲葬于此处的要求,还找了村上几人来帮忙选地挖土,又盘算着给林双喜准备了个简单的葬礼。
几番忙活,待林双喜下葬事宜完毕已是第三天上午。
林佳佳独自坐在林双喜的坟前,穿着麻衣就着香烛烧着钱纸。
不知呆了多久,烟火熏疼了眼睛,林佳佳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下眼泪,余光却瞟得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站在了不远处。
林佳佳在脑中搜刮了一圈,可惜她向来不太记得住别人的长相,所以对这个衣着普通的女人并无半点印象。
林佳佳看了她一眼,又往前后左右都看了下,并无除了自己的其它人,便沙着嗓子问:“这位阿姨,你找谁?”
中年妇女听言却是走近了,从自己带的袋子里拿出些香烛钱纸小串鞭炮,一一在林双喜坟前点燃烧掉,继而道:“相识一场,她走了,过来送下她。”
林佳佳有点诧异,因为未婚先育,母亲在这里的名声并不好,昨礼来的人也非常少,不想竟还会有人主动来拜祭她。
林佳佳诚恳道:“谢谢阿姨,我妈如果知道有朋友来送她,一定会很高兴。”
中年妇女似是嘲弄地笑了一声,“她如果活着,见到我一定不会高兴。”
林佳佳:“……”
听得中年妇女的话,林佳佳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她长相普通,曾纹过的眉因没有打理,周边已长出不少杂乱的眉毛,已无眉型;脸上未施粉黛,很平常的农村妇女装束;她怎么跟林双喜产生的矛盾?
林佳佳虽不想管闲事,但逝者为大,所以林佳佳真诚地道:“阿姨,如果我妈以前有得罪过你的地方,请多原谅;我妈性子较急,说话有时会比较难听,我想她并非有意,只是生活上不如意的地方太多,令得她看谁都不太顺眼。”
中年妇女瞥得林佳佳一眼,“你倒是护着她,她也算没白养你这么些年。”
大概是林佳佳的错觉,她竟觉得中年妇女的语气中带有些叹息和无奈,还有对前尘的一丝感概。
这种感概好像有哪不对,又说不出哪不对。
“请问阿姨怎么称呼?”
“王燕。”
林佳佳随意问道:“王阿姨是本村人么,跟我妈是怎样认识的?”
王燕又给林双喜烧了些钱纸,边道:“我是邻村的,年轻时曾和林双喜去外地漂了段日子,后来各奔东西,便没再见过;这次听闻她走了,就想着过来看下。”
林佳佳想了想,忍不住问道:“这么说,王阿姨跟我妈以前关系挺好?”
王燕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林佳佳。
林佳佳抠了下手指,还是问道:“我想问王阿姨知不知道我生父的情况。”
“虽然很冒昧,可我妈从来没告诉过我,所以……”
“我不知道。”王燕直接道。
一种失落贯穿心底,林佳佳还以为眼前这中年妇女年轻时与林双喜相识,会知道一些她的事情,却是不知情。
见着林佳佳明显失望的样子,王燕问:“林双喜就一次都没跟你提起过么?”
林佳佳咬了下唇,说:“没有。只是从她话语中可以感受得出她十分恨我生父,其它没有提及过。”
王燕将手中所有钱纸扔到火堆,“太恨是因为太爱。”
“王阿姨知道我生父是谁?”林佳佳追问。
王燕摇头,“我不知道。她不想告诉你定有自己的理由。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给男人做饭了。”
“……”
王燕走了,林佳佳又在坟前坐了许久,直到何兴过来唤她,“林小姐,你在这已经很久了,下山去吃点东西,我们回b市吧。”
林佳佳看了眼新土坟头,及周边的黑色灰烬,又望了眼那新做的墓碑,缓缓跪地,给林双喜磕了个头后,与何兴一道下了山。
“何特助,这次谢谢你。”林佳佳道,“如果不是你给钱我舅舅并说服他,我母亲没这么快安葬。”
何兴回说:“这都是傅总的指示。”
林佳佳嗯了声,“也帮我谢谢他。”
何兴听这话好似有哪不对劲,便中规中矩地说道:“林小姐,你回去自己谢傅总就行,不过我想傅总也不会让你谢。”
林佳佳又“嗯”了声,没再说下文。
下了山,林佳佳又去趟外婆的坟头,继而与何兴出了村。
车行到镇上,林佳佳道:“何特助,你送我去海城然后自己回去b市吧,我想去海城住段时间。”
“这……”何兴显然为难。
林佳佳说:“或者你把我在这放下也行,我自己坐车去海城。”
何兴:“……”
何兴自然选择了前者。
快到海城之时,纠结至死的何兴开了口,“林小姐,傅总这次这样对于小姐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毕竟于家之前就已憋了不少气,如果再强行将于小姐送进监牢,他们会对你不利。”
林佳佳没有说话。
何兴又道:“于小姐是个风头正盛的新星,有了精神病史,她的星途基本也毁了;于小姐最大的愿望是成为影后,所以虽未入狱,她得到的惩罚并不轻……总而言之,傅总并没有不在意你的感受。”
最后一句何兴是状着胆子说的,毕竟这已超出了助理的职责范围。
林佳佳说:“知道陆盼住哪么,先送我去她那里。”
何兴:“……”
“何特助,让傅世瑾给我点时间,我最近想清静一下。”
“……”
……
到达陆盼住处,她正翘着脚在涂指甲油。
林佳佳随意问:“怎么又没去上班?”
“周六啊,姐。”陆盼扔了指甲油,将林佳佳左右打量了下,“脸色这么憔悴,林双……阿姨的事情处理好了没?”
林佳佳将行李袋放下,点头,“葬去了乡下,算是落叶归根了。”
陆盼伸手抱了林佳佳一下,松开,“佳佳,我肚子好饿,你快去厨房给我煮点东西吃!”
林佳佳:“……”
“快去快去,多煮点菜,我很饿了!”
不消一会,林佳佳将陆盼冰箱里能用的食材做了三菜一汤,看着那不错的卖相,陆盼食指大动,两人一道坐下吃饭。
陆盼还开了支红酒。
酒至半熏,林佳佳又问起狄刚的事,陆盼将整杯酒倒进喉咙,“昨天犯贱跑去他学校见到了他,他说最近很忙没时间来找我,我便转身走了。”
“你呢,又打算躲出来多久?”陆盼往怀中倒了酒,“傅世瑾对你也算不错了,不过他处在那样的位置,顾及难免会多;于嘉琪虽然可恨,但傅世瑾欠她一个情份,这次当是还了,以后你们之间应当再不会因为她而产生什么矛盾,算起来,不是完全没好处。”
林佳佳也学着陆盼将整杯酒倒入口中,咽下,眼眶红了,“陆盼,道理我都懂,只是做不到心无芥蒂。”
陆盼切了一声,“你又不是圣人,做不到就做不到呗!”
“欧了!我们今天什么都不谈,只喝酒,来,干杯!”陆盼举起了酒杯。
林佳佳倒上酒,亦举起了酒杯。
两人将一支红酒喝完,陆盼又拿出几罐啤酒。
两人碰着杯,陆盼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吐槽,而林佳佳则安静地坐在了一旁。
等到陆盼东倒西歪推了把林佳佳,非让她赞同自己的言论时,却看到林佳佳一脸的泪水,肩膀还在轻抖着。
陆盼的酒顿时醒了不少,她很少看到林佳佳哭;在陆盼心中,林佳佳就是个神经兮兮、但生命力顽强、又什么事都打不倒的奇葩女子。
哪怕被地下钱庄追债,她都只是惊吓了一会,下一刻便开始着手还钱的事了。
可这会,她竟哭成这样。
陆盼大方地亮出自己的肩头,“到姐这来!想哭就大声哭,别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