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福康安告知乌尔木,说苏果最近心绪不佳,提醒他该趁机安慰,“脆弱的人心格外容易被攻破,你就试着接近她,纵然不成,起码日后想来不会后悔。”
心知主子是为他好,乌尔木便醒着头皮决定试一试,免得辜负主子的一片苦心。
当他找到她时,见她正立在后院长廊,呆呆地望着远方,手中捏着一朵水仙,无精打采。
“大冷的天儿,你不在屋待着,偏来这风口受冻。”
“你不也一样?”听声音便知是谁,苏果也未回头,只闷闷道:“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乌尔木闻言,心中一紧,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她何出此言,难道她已知晓了他的心事?
但听她道:“那时候你不是说过你有心上人了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云霄嘛!对不对?如今她与博和托定了亲,你自然也心中不快!我理解你。”
真是可笑,害他吓了一跳,“谁跟你说我喜欢云霄来着?”
“上次我问你是不是喜欢云霄,你也没否认啊!”
乌尔木不禁扶额,“那是几年前了罢?我还未来得及否认,你就有事走了啊!”打定了主意,他不再犹豫,想着到过黄河心才死,闭了闭眼,脑子一热便说了出来,
“我觉得我的表现很明显啊!难道你就感觉不到么?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闻言,苏果看向他,瞠目结舌,极为震惊!乌尔木居然说,他喜欢她?这……这怎么可能呢?“云霄比我懂事稳重,又端庄大方,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她……”
“云霄的确好,但我认识你更早,而你好似对我并无好感,我只好将这份感情藏在心里。看得出来,你喜欢博和托,他冷峻威武,而我只是少爷身边的一个奴才,难成大器,倘若他也喜欢你,我自会祝福你们,可是……”
接下来的话,两人心知肚明,他也不敢多言,怕她更沮丧,“看你为他难过我心里也很痛苦,我决定跟你坦白也只是想让你知道,他没有喜欢你不代表你不好,还有旁人喜欢你啊!只是……只是你看不上眼罢了!”自嘲地笑笑,乌尔木佯装无谓,
“我没有关系,只要你别因此气馁颓废就好。”
原来这是乌尔木的心思,她竟从来不知,他对她好,她也只当他是念在同在一府为奴的份儿上,却不曾想他是藏了小心思,“我……”
怕她拒绝这心意,乌尔木讪笑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也是常情,我也不奢望什么,只愿你能放下执念,保重自己。”
乌尔木想得似是有些严重,苏果释然而笑,“我没有那么傻,只是难受一会儿而已,云霄是我的好姐妹,她能找到她的良人,我也替她开心。我也想通了,博和托虽然好,却不一定适合我,他不怎么爱说话,我却话多,定会被他嫌弃。”
乌尔木忙道:“我不嫌弃,我喜欢听你说话!”
苏果闻言,红了脸,一时不知所措,只道时辰不早,该回去伺候夫人了,道罢便起了身先走一步。
明明听少爷说,夫人让她休息两日,不必去房中伺候,明显的借口,乌尔木也不好去拆穿,只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喜欢的人啊!跑起路来都是那么可爱!
冬月的吉林太冷,明珠已有好些日子未曾出过自个儿的院子了,大都在屋里待着安胎。
腹部一天天隆了起来,如今她倒是不挑食,什么都吃得下,只是外头时常飘雪,她挺着肚子行动不便,哪里也去不得,整日闷在屋子里,唯一的色彩就是屋内摆放的金边瑞香。
福康安回来时瞧见明珠正在屋中走来走去,便问她是为何事心烦。
“不曾心烦啊!大夫说要多走动,我又不能出去,只好在屋里来回转悠。”说着,明珠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他,好教他暖上一暖。
福康安出门坐轿,轿中亦有暖炉,只是府门口到屋里这一段得走路,是以手又凉了,这一暖实在及时,感叹还是屋里暖和,“只是你挺着大肚子,这样走着多累,快歇歇。”
“你懂什么?”他是瞎操心,“嬷嬷们说多走走到时候好生,你是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儿都可,我成日的闷在屋里,都快要发霉了。”
“今儿下午天开始放晴,再晴两日雪化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能出去透透气,她自然是求之不得。福康安又与她说起喜塔拉走投无路,已然嫁给呼特仑一事,明珠不禁感叹,“女人不该这般作践自己,闹这么一出,纵然呼特仑娶了她,大约也不会对她多上心。”福康安只道她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两日后,积雪渐化,说好了明个儿出府游玩,满怀期待的明珠一大早便醒了,开窗看了看天,却瞧见大雾弥漫,不由黯了神色,“这回可好!又没处去了!”
躺在被窝里的福康安一听有雾,精神抖擞,“有雾好啊!我带你去江边看雾淞罢!”
“雾淞?”她只听闻那景观仪态妖娆,独具丰韵,却是不曾见过,他既说起,她不由开始向往。
“时辰还早,咱再睡一阵儿再出发罢?”
“嗯。”明珠亦是半醒未醒,关了窗,又回到床上。
如今的她自觉比以往能睡,侧躺的福康安拥着她闭目欲眠,“在外任职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必上早朝,若在京里,那可是风雪无阻必须去啊!”
两人又眯了一会子,醒来用罢朝食,福康安一路牵着她上了马车,去往松花江边。
明珠只觉自个儿被包得像白熊一般臃肿,看着她被裹得只剩白里透红的脸蛋儿,福康安只觉可爱又好笑,她以为他在笑话她,气恼地捶他一拳。
福康安忍俊不禁,“你一直在屋里不觉得,这边外头太冷,怕你受不了,才这般包着,你且将就点。”
到得江边,福康安扶她下了马车,放眼望去,但见漫漫江堤,披银戴玉,仿若柳树结银花,松柏绽银菊一般。
一江寒水清,两岸琼花凝。
“这便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是啊!”自身后圈住她,福康安问她,“美不美?”
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明珠自是新奇,“美不胜收,有别于京城的奇观。”
两人共赏奇景,身冷心却暖,在她脸蛋儿上轻啄了一口,福康安顿感冰凉,怕她待的久了身子受不住,他问她,“很冷罢?不如咱们回去?”
“不!难得出来,我想多呆一会儿。”
看来明珠很喜欢此地,福康安顿感荣幸,“那好,如你所愿。”
此时他的笑容于她而言,如暖阳一般,融化这周遭的寒凉。
两人互相凝望着,天宁地静,眉间心上,惟一个你。
福康安微俯首,化柔情蜜意为深吻,融化彼此。
哪料回来后,明珠就开始打喷嚏,福康安深感自责,“都是我不好,偏要带你出去,害你感染风寒。”
“你还不是怕我寂寥,才想带我出去散散心,你本好意,我怎会怪你?”
“怪我考虑不周,不顾后果。”
心知不顾后果的是她自个儿,“你早催我回去,是我流连忘返嘛!”
他要请大夫,明珠却拉着他不许,“喝药对孩子不好。”
“难道硬撑着么?只怕越撑越严重你岂不是遭罪?”
明珠只道无妨,福康安仍旧不放心,坚持请大夫过来,“大夫终究比我们懂,他若说不喝药无碍的话,那就不喝。”
两个丫头在旁看了许久,一直插不上嘴,苏果拉着云霄默默道了句,“好甜啊!牙都要腻掉了!”
斜了她们一眼,福康安微扬首,意满志得,“怎的,不服?”
云霄忍俊不禁,“岂敢岂敢?”
苏果羡慕道:“就是不服!你们都成双成对,好不幸福,唯独我,唉!可怜没人疼啊!”
福康安趁机揶揄,“有人可是疼你好几年,疼到骨子里,奈何你无动于衷。”
苏果一听这话红了脸,“少爷惯会取笑人!”说着跑了出去,正巧在门口撞见乌尔木。
瞧她满脸通红,乌尔木正待问她,她却跑开了,
“哎?”进了屋,乌尔木纳罕道:“苏果这是怎么了?”
白他一眼,福康安提醒道:“还不去追?”
乌尔木莫名其妙,“为……为什么啊?”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照做就是了!”挥了挥手,福康安示意他莫在此碍眼,“连心上人都搞不定,别说你是我的人!”
“哦!”应了一声,乌尔木郁闷地追了出去,眼看苏果去往后厨方向,他只好跟上前去,听到脚步声,苏果回头问他,“你来做什么?”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的乌尔木胡乱扯道:“来看看你做什么。”
平日里他的话也挺多,今儿个却只是闷闷走路,也不说话,苏果问他,“你有心事?”
“嗯,”点点头,乌尔木意识到不妥,忙又改口,“没……没有。”
“听说你家里来了信,可是家里有事?”
“你怎的知晓?”此事他也不曾与谁说起,乌尔木问她从何得知,她却不肯说,
“你管我!”实则是博和托看他最近无精打采,便与云霄提了此事,苏果正是从云霄处得知他收了家书。
见他默不作声,苏果顿感没面子,扬首道:
“不想说便罢,随你。”
感觉到她有些恼了,乌尔木忙解释道:“也不是不想与你说,只是提起来就心烦。”
“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可以帮你啊!”
说得轻巧,乌尔木不由唉声叹气,遥望天边,雾气已散,暖阳高照,他却闷闷不乐,“这事儿你帮不了!我娘来信,问我何时回京,说在家给我定了个姑娘,想让我回京成亲。”
原来如此,“这是好事啊!恭喜你了!”
“我一点儿都不觉着喜……”
“怎么?难道那姑娘不漂亮?”苏果好奇问他,“你见过?”
“是我们邻居,长得倒可以,只是,”乌尔木与她自小相识,奈何并无眼缘,“我与她不熟,没有那份感情啊!”
"感情是慢慢培养的嘛!“
乌尔木原本鼓足了勇气想问她愿不愿嫁给他,岂料她毫无醋意,甚至鼓励他娶那个女子,看来她是真的对他无意罢,拒绝的这般明显,他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再问,自讨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