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栋原虽然打着“来看望”的名义,但是来时却是空着手来的,一派坦坦荡荡。
然而走的时候,他却又是抱着一幅半人高的大画框走的。
这么一看,似乎角色有些颠倒。
当事人李栋原却并没有这样开心,如今只是撇下鼻梁上架着的墨镜来,斜睨着跟前这个看起来便价值昂贵的红木盒子,忍不住叹息:
“小歌儿啊,虽然我对外宣称自己很有艺术鉴赏能力,但是实际上我连颜料颜色都分不清楚。更何况,我家墙上有空余着的地方,都已经挂了我的大幅写真了,你这突然间给我这么大一幅画儿,我也没有地方放啊,我拿回去也是放在地下室的命,岂不是糟蹋了好东西?”
说到这里,他摊了摊手,将自己的真实愿望承认得十分坦诚:
“所以说啊,你送我这么个玩意儿,还不如送我一件buberry风衣呢……我之前的那件给我落在片场了,第二天回去看就没了,我也懒得找,估摸着又是被我哪个小迷妹给捡走了,我这会儿正张罗着要再买一件呢,人气太高,就是很麻烦……”
眼看着李栋原如今还要继续喋喋不休,林楚歌只面无表情地掏了掏耳朵,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的话:“这幅画现在的市价,够你买十件的buberry风衣,每天轮换着穿了。”
她说的这话倒是并非是唬他的。
自那次发布会的意外情况发生以后,社会上关心小七月的爱心人士便发起了慈善捐款,而小七月的画作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近些天里几乎是最为炙手可热的艺术界宠儿了。
人总是喜欢跟风的,而有些人,也愿意以购买非名家又打着慈善招牌的画作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和爱心。
如此一来,又赶上了时事热点,代表自己并没有与社会主流脱节,又为自己赚得了一波口碑,岂不是一举两得?
可想而知,只要能够保持热度不退,如今就算小七月摁个红手印在纸上,指不定都能够卖出天价。
顿了顿,林楚歌又继续说道:“以及……不是我送你的,是我儿子硬说要送你的。”
说到这里,她怀疑地眯起了眼睛来,打量了跟前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你们方才难不成是在厕所里头相谈甚欢?已经到了要互换信物以表忘年交兄弟情的时候了?要不然我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我儿子巴巴地往外送东西的……”
她此前听到路肖农回来以后,突然请求说能不能将七月送来的
画作转送给李栋原时,心中还有些诧异。毕竟路肖农一向是一个极懂事的小孩,是是非非分得很明确,一般来说不会提出将父母收到的礼物转送给别人的建议。
她原本并不想答应,毕竟自己虽然不想欠金浩天人情,但是自己欠七月这个人情,却是实打实存在的。
如今人家既然都已经给自己寄画,还是她最喜欢的那一幅,已经可见心意了。这才过去了一个晚上,怎么就要这么着急忙慌地转手送人?
于情于理,似乎都有些说不过去。
然而平日里乖巧不越矩的路肖农,这一次的态度却是出奇的固执,像极了一个撒泼打滚要玩具的熊孩子。
……只不过别人家的熊孩子都是眼巴巴地想要将外人的东西给要过来,自家的熊孩子却是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家的东西给送出去。
这等鲜明的反差……着实是不知道是好是坏了。
在路肖农的再三要求之下,林楚歌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
自从昨晚刚刚收到这幅画的时候,她便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小包子对于这幅画的抗拒……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她甚少见过小包子身上出现这样极端的情绪,所以当时也难免多注意了几分。
而如今才一晚上
过去,原本已然答应了的小包子如今却再度过来,请求自己将这幅画送出去——她当然知道送李栋原不过是个借口,不过是想要将这幅画合理地请出家门而已。
她思量再三,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路肖农的心思向来要比她这个马大哈要细腻敏感得多,倘若他已经觉得不对劲或是不舒服了,自己似乎也没有理由非得要强留一幅画,让家人糟心。
七月那边,她已经捐赠了足够的善款,足够维持所有被救助的孩子整整三年的吃喝用度,也没有必要再在一幅画上继续纠结形式主义。
方方面面结合起来考虑,她到底是点了头。
她相信自己儿子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瞎胡闹,他定然是有自己的考虑在。
比起来,更为让她感觉疑惑的一点反倒是……自家儿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已经跟李栋原看起来那么好了?
李栋原瞬时臭屁了起来,洋洋得意地自吹自擂:“毕竟我长得这么好看,小朋友会喜欢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嘛……”
他还未说完,便已经被路肖农闷头拖出了门外,继而只留下一句:“妈咪,我送叔叔一程。”
李栋原抱着那个沉重的画框,本就已经快要走不稳了,这会儿一边
被他往外拖,一边满面茫然:“呃……外头就停着我的车,有啥好送的……难不成我还能够在你家车库里头迷路不成……”
然而他的抗议并没有作用,因而这个他眼中的“小屁孩”手劲竟是超乎常理的大,几乎不花费任何力气,便已然将他毫无形象地给生拉硬拽了出去。
待得走到车库后,路肖农才回转过身来,望着跟前的李栋原,一字一句地强调道:“丢到地下室去。”
“什么?”李栋原一头雾水。
“这个,”路肖农伸手指了指他那正准备往后备箱里头塞的画,继而满脸认真道,“回去以后,务必把它丢到地下室里头去。”
李栋原只觉得跟前的这个小孩严肃正经起来的模样很令人发笑,让他忍不住想起这个小孩儿的妈妈,总让人想要逗一逗,惹一惹,非得看对方急眼了,他才觉得快乐。
于是如今他只搭着下巴懒懒地问他:“为什么啊?这好歹也是大几十万的东西呢……我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幅,还不得四处展览展览?不然怎么对得起你的一片心意啊不是?”
路肖农显然是并不擅长应付李栋原这个等级的胡搅蛮缠,如今只抿着唇看着他,并不说话,一双眼睛漆黑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