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她已经控制不住地先行哽咽出声来,像极了那一年,刚刚吃到红烧肉的小孩子。
路世骁望着这个扑入自己怀中哭泣的小女人,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像是被狠狠地一撞,竟开始排山倒海地疼了起来。
他强忍住心神,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一边以自己平生最为温柔的语调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楚歌在他的怀中,含着眼泪,咕哝不清地开口:“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你以后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我害怕……”
天知道方才她有多么的胆战心惊,生怕他的眼睛下一秒会流露出那冰冷的嘲弄,和她所恐惧的陌生。
“我没有离开你,我不会离开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路世骁例行安慰了一番以后,像是陡然想起来了什么一般,往身后望了一眼,正见到横七竖八的尸身,眼神禁不住沉了沉,“这里……”
“他们都死了。”林楚歌终于逐渐平稳下了情绪来,轻轻地一推,从他的怀中抽离了出来,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了
那些杀手,语气冷了冷,“他们罪有应得。”
他们不仅想要自己丈夫的性命,居然还阴差阳错地激发了路世骁的第二人格。
单单是这一条罪名,她便觉得这群人便是轮番死上一百次都不足惜。
察觉到林楚歌话音中的微妙不对劲,路世骁回望过她,但见她脖颈上那已经呈现出深紫色的掐痕,和肩膀上明显可见的血迹,眼神不觉微微一聚,很快便沉声问道,“‘他’是不是又出现了?”
林楚歌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所指何人,如今只也诚实地点了点头:“嗯。”
转换了人格的路世骁,是记不起此前发生的事情的,但是多多少少也可以从现场的血腥中察觉到端倪,她如今没有任何隐瞒的理由。
“‘他’伤了你。”这一句不是疑问句,而是一句陈述。
“嗯。”林楚歌同样微微点头,望见他眼中蕴起的自责和愤怒后,又添上了一句,“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不足挂齿,只要你回来就好了。”
林楚歌这句话倒不是逞强,毕竟这种皮肉伤,虽然看着颇为狰狞可怕,很是唬人,但是对于她而言的确属于小伤。
她从前出任务的
时候,十次得有六七次都是血肉模糊地回来的。一直到后期,开始接触高端客户,终于能够升级暗杀计划以及武器装备以后,这样的情况才慢慢地好转了一些,不至于每一次都得回去基地手术了。
她本不过是信口一说,却引来了男人的怒气:“什么小伤,哪来的不足挂齿……我这样伤人,你为什么不还手……你为什么不趁机逃跑?”
虽然口中的话语带着深重的怒气,但是她抬眼望向他的眼睛时,窥见的却是满满的愧疚和痛苦。
奇怪,明明是自己受了伤,他却好像要比自己更为难受。
林楚歌心头涌起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促使着她眼眶发酸,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只抽着冷气,故作轻松地朝着他摊了摊手:“最简单的理由……我打不过你。”
“那为什么不跑?”路世骁看起来似乎并不能被这个理由所说服,一双深邃的眼睛始终直直地凝望着她,好似她面上哪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也会被他在第一时间收入眼底。
“倘若是‘他’先动手收拾那些渣滓,你应该有充足的时间能跑的。”
他似乎是看出林楚歌
还想要浑水摸鱼过去,只极为冷静理智地一字字吐露出了这个推理的事实,继而又微微加重了语气,再度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跑?”
林楚歌知晓他虽然未曾经历过刚才的恐怖,但也已经足够了解自己那个人格的行为轨迹,故也不再隐瞒,只也平静地回望着他,回答得很是坦然:“我不能跑。”
路世骁的眼瞳轻轻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像是极力摁捺着某种情绪一般,哑声开了口:“为什么?”
她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一般,歪了歪脑袋,轻声反问道:“我跑了,留下你一个人,怎么办?”
路世骁微微一愣。
她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走,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我只能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等你回来。我说过的,我一定会等着你回来,无论什么时候。”
他沉默地望着她那坦然得过分的脸庞良久,突然开了口:“不害怕吗?”
“是害怕的。”林楚歌点了点头,“但我不能抛下你不管。而且,我更害怕的是……你回不来了。”
虽然她方才在那个狂性的路世骁跟前大放厥词,刺激他说他永远都斗不过
真正的路世骁,永远都无法成为一个人。
但是实际上,她还是害怕的。
两个人格的争夺持续了这样长的时间,狂性人格所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这样对于路世骁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有时候可能一觉醒来,亦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这具身体就真的完完全全地属于另外一个人格了。
她害怕,害怕有一天,面对着那熟悉的皮囊,对视的时候,却再也看不到他。
路世骁低眼看了她良久,最终微微俯下身子来,给了她一个拥抱。
虽然是拥抱,但他大抵是顾及着她身上的伤,用的力道极轻,像是怀抱着一片羽毛,又像是抱着一件易碎的瓷器,那样的小心翼翼,甚至显得有些笨拙。
林楚歌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个拥抱,一边轻声说道:“答应我,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战胜‘他’,回来我身边。”
良久的沉默以后,他低低答应:“嗯。”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又开了口:“楚歌。”
“嗯?”
他像是下了某种巨大的决心一般,稍稍用力抱了她一下,这才放开了她,继而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领你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