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后,齐以宏常常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有时候一关就是一整天,齐太太去学校上课回来,总会听到佣人说齐以宏又没有吃饭。
像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在齐以宏潜心创作的时候,关上三天,一个新的灵感就会诞生。
但是这回,齐太太隐隐察觉到事情没这么简单,而且,前些日子才听齐以宏说想暂停工作,空出时间陪她到处走走。
所以,他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因为创作把自己关起来?
周末,齐太太先是询问齐靳在小城经历了什么,然而,并没有问出有效的信息。
齐靳被关了好几天,肚子里一堆怨气,到最后还干脆拒绝跟齐太太谈话,倒在床上闷头就睡。
齐太太没辙,只好等到晚上。
可,齐以宏还是没有下来吃饭,佣人去问过,只带回来一句话,他不饿,暂时不想吃东西。
齐太太没有强求,独自一人吃过晚餐,让佣人给齐靳送餐后,穿上围裙走进厨房,准备给齐以宏做碗莲子羹。
两个小时后,齐太太敲响书房的门,“以宏,是我。”
房内这才传来疲惫的回应,“进来吧。”
齐太太推开门时,一眼看见齐以宏将一本书收进抽屉里,那本书她
很熟悉,在书本三分之二处,夹着一张宋思盈的照片。
多年来,她已经学会对这本书视而不见,当下还是保持着微笑,走过去将莲子羹放到书桌上。
“可以不吃正餐,但是不能不吃点东西,身体是熬不住的。”
齐以宏看一眼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辛苦你了。”
“不辛苦。”
齐太太莞尔,自然地收拾凌乱的书桌,大部分都是散开的白纸,只有一两张涂着乱七八糟的笔画,力透纸背。
在几块重复涂抹的墨迹底下,像是写着名字,笔画辨别不清。
齐太太刚想细看,就被齐以宏抽过去揉成纸团,扔进垃圾桶里,“我一会睡觉前会收拾好。”
“没事,我来收拾就行,你趁热吃了莲子羹,别吃太凉,你的肠胃不好,免得犯病了。”
没一会,齐太太轻车熟路地收拾好书桌,见齐以宏还愣着,关切地开口询问:“是不是不想吃莲子羹?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给你做。”
“不用。”
齐以宏回过神,伸手端起碗,一勺子莲子羹还没吹凉,直接放进嘴里,烫得他皱起眉头。
齐太太没好气地责怪,“你啊,急什么?我又不会因为你不吃我煮的东西生气,小心点
吃,别急。”
齐以宏没出声,默默咽下莲子羹,甜度刚好,很好吃,可到喉咙里,总觉得有些苦涩。
齐太太抱着书本走到书架边上,一本本归类,状似随意地提起:“以宏,你不是说有空要带我出去走走吗?我最近知道一个地方……”
“对不起,我这段时间不太想出门。”
齐太太怔了怔,“没事,那等你什么时候心情好了,我们再一起出去也行,我不着急。”
“嗯。”
齐太太放好书本,转过身来到齐以宏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按摩。
她看着桌上的台灯,昏黄的灯光衬得双眸柔情似水,“以宏,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齐以宏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没,你别想太多。”
“以宏,我们是夫妻,分享快乐,分担痛苦,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能把所有痛苦都藏在心里不愿意说出来,你这样让我很内疚。”
齐太太声音越发柔弱,“我会想,是不是我这个妻子哪里做的不够好?连你的苦,都不能一起承担了。”
“你别这么想。”
齐以宏放下勺子,抬手搭上她的手背,“娅音,你做得很好,别怀疑自己。都是我的问题,这样吧
,你想去哪里走走?我陪你。”
齐太太摇头,“我刚才提出要出去,主要是看你最近一直闷在房间里,想让你出去散心,可你的第一反应是拒绝,证明你压根就不想出去,你现在又何必为了哄我,强逼着自己走出去?这样不显得我更坏了吗?”
齐以宏知道,林娅音向来敏感细腻,一旦情绪上来,总能往各种不好的方面去想,也不能说她矫情,只是她的感情很脆弱,需要呵护。
此时的情况,他如果不好好交代,林娅音怕是要哭了。
他叹了一口气,将碗勺放回桌上,拉过她的手拽到身前,果然就看见她泛红的眼眶。
“我的好夫人啊,是我的错了,对不起,是我辜负你一片好意,你别难过,我心疼。”
齐太太抿着唇,轻轻抚上他胡子拉碴的下巴,刺得手心有些痒,“你几天没刮胡子了?”
齐以宏握住她的手,递到嘴边亲了亲,“夫人下令,我一会就刮个干净,现在先别摸,免得夫人手疼。”
闻言,齐太太破涕为笑,抬起另一手打他的肩膀,“老夫老妻了,别这么肉麻。”
“疼爱妻子,年纪多大都不算肉麻。”
“你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呢?什么事
都瞒着我,非要逼得我哭了,你才肯搭理我一下。”齐太太抱怨起来,“你知不知道这些天你关在房里,三餐不吃,我有多担心?”
“我知道错了,下回一定好好按时吃饭。”
“还有下回?”
“行,没有下回,保证没有下回。”
“你们爷俩都喜欢保证,可又做不到,分明是拿我当傻子糊弄。”
“夫人,你这话说的,我的保证,肯定比靳儿的要靠谱多了。”
齐以宏握住她的双手,抬头看着她,眼神尤为真诚,“是我不好,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照顾到你,害你难过,害你担惊受怕,害你胡思乱想。”
“两夫妻之间哪有什么害不害的?我担心你,那是应该的。你真正做的不对的事情,是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齐太太微蹙着眉,认真地问:“以宏,我一直在等你主动跟我说,但是看起来是等不到了,我也不想等了。所以,你能告诉我吗?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嗯。”
齐以宏伸手环过齐太太的腰间,脸贴着她的腹部,嗅到她身上令人安心的香味,缓缓闭上眼。
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悠远。
“我一个很好的朋友,前阵子车祸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