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寺一行,秦舫与周永贞各有所得,同行路上倒也和睦。
终于坐上喜床,等着周永贞在席面上应酬完宾客,秦舫想,这场戏该到了落幕时。
秦舫掀开了头上的红盖头,将它叠好塞在枕头底下。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小口地咬着桌上摆着的点心。
王府的侍女被她找了由头赶了出去,喜房里就有她和小红,所以她也犯不着拘束。一切都由自己的性子。
原著里写了,周永贞喝完酒席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她甩脸子。秦舫养精蓄锐,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表面上看,秦舫嫁给周永贞是占了大便宜,秦舫心底很明白,周永贞不是甘愿吃亏的人。即便她身上无利可图,背后总还有秦家阖府。白日在白马寺短暂相处,秦舫就看得更清楚,周永贞心里装着一盘棋。她可能也是上面的一颗棋子。要不然,她在的怎么能算是虐文呢?
周永贞带着淡淡的酒味推开房门时,秦舫拿袖子笼住半张脸起身行礼,一偏头吩咐道,“小红,把那些个侍女喊回来吧,伺候王爷沐浴。”
周永贞摇摇晃晃走到她身边,眼底有惊愕。他当然要惊愕,这个娇小的新娘非但在新婚当日毫无羞怯,还大胆到自己掀掉了本该有丈夫掀开的头盖。
她不知道这样会惹恼醉酒的丈夫?
小红走了,这时房里已没有人。秦舫咯咯笑了两声,道,“王爷,已没有旁人了,你还要装醉?”
周永贞依旧重心不稳似的,身子像要往秦舫落,但真靠近秦舫的大红衣料,又停住了。秦舫已拿手抵住他的肩膀,坚定地阻挡他的身体接触。
周永贞抬头看着她,一双眼睛变得凉浸浸的。他的醉意顷刻间都消失了。
“王爷不要这样看着我呀,我们今后难道要成为一对怨偶?”秦舫笑吟吟说道。
周永贞很疑惑,秦舫怎会是这样的一个姑娘。他早已打探过她的性格和行事,才会接受她嫁到王府来。或许她因为太受打击而性格大变?她的那个情郎,宋怀元,他也是有数的。她对宋怀元还旧情不能忘?周永贞的心思越转,一双眼看起来就越阴森。
秦舫似乎害怕了,拿手挡住自己的眼睛,道,“王爷想要娶的是姐姐……可我不能是姐姐呀。”
这时她又懵懂起来。但这世道又怎么会容许一个在家中没有地位的庶女懵懂呢?周永贞会主动迎娶的,只会是秦淑,不过被周永章捷足先登,才换成了她。秦舫信这个推论要可靠一些。她要是写一部虐文,就不会白白放过让兄弟相争的机会。
“我要娶的是你。”周永贞摇摇头。
秦舫笑得像极枝头上开得正艳的娇杏,樊莹很雅,而她涂着红彤彤的新娘妆,很俗。
秦舫抖了抖肩膀,笑道,“也幸好,是我而不是别人。我为她把这个位置预留着,你将来才不会后悔。”
她注意着周永贞的脸色,面上看似胸有成竹,其实只是在赌。赌自己博览群网文,能够猜中作者狗血的恶趣味。
周永贞果然犹疑了。
优雅美貌的嫡姐和气质平平的庶妹,果然男人都清楚自己需要什么。
秦舫已给自己找好了定位。
她小心地伸手晃了晃周永贞的胳膊,道,“姐夫……你会娶到姐姐的,对吗?”
要怎么娶到一个皇帝的昭仪?
周永贞没回答,秦舫已经预料到将来的好戏一场。而她要做的,只当一个性情古怪的妹妹就好。
她相信,从这一晚起,她要走的路已经和原著截然不同了。
樊莹和玄阴隔桌而坐,桌上别无他物,只放了一只平凡无奇的药瓶。
樊莹道:“大师,这是白马寺的药,瓶底做了清心丸的记号,可它并不是清心丸。这药,学生听说,是大师送给那位秦小姐的。”
玄阴笑了笑,道:“不错。”
“她喝的并不是碧玉茶,而是一味药引,一旦这药瓶内的药用完,她会死……”玄阴不动声色,樊莹刻意把话挑得再明白些,道:“大师,想要害人?”
“阿弥陀佛。此药如今在你手上,那位施主,并没有损伤分毫。”玄阴眯着眼,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
樊莹突然抬手在玄阴面前轻轻地晃了晃,玄阴没有任何的反应。自她住进白马寺那时,玄阴就只能模糊地辨识到人影,看来……玄阴的眼疾又加重了。
樊莹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被玄□□糙的指掌给抓住。他出手很快,一点儿不像瞎子。
樊莹面带不悦,从玄阴手中挣脱,问,“大师已不能视物?”
玄□□:“未必。”
眼盲了,心却不盲。倘若是这个意思,那就是真盲了。
樊莹这时也笑了,道:“大师已很老了,像我的父亲一样。”
一个很老的和尚,做过太多不该做的事,说过太多不该说的话。樊莹叹了一口气。老和尚这一回做的坏事,似乎是为了她。
“叔叔。”她碰了碰口齿,喉咙里却没有发出声音,等她抬头,玄阴嘴里嘎嘣嘎嘣咬着豆子。这桌上没有豆子,长得像豆子的,只有那瓶药丸。
一个待死之人敢于吃的□□,到底有毒,还是没毒呢?
樊莹站起身,朝玄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她虽是玄阴的挂名弟子,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作风。
想知道的事,心中有了结果,樊莹没等玄阴应允,就已离开了。
侍女紧紧跟在她身后,老和尚眯着眼,仿佛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