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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朝闻夕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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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芳馨一面查看我腿上的瘀伤,一面叹道:“这个王嬷嬷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将殿下纵成这样!小门小户没有念过书不知礼数的孩子,才会这样耍赖。”

我微笑道:“殿下日常总是很规矩的,今天大约疼急了。”

芳馨道:“王氏羞辱贵妃,欺凌皇子,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我穿好鞋袜,放下裙子,起身从案上随手拿了一本诗集翻看:“俗语云,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太要足了强也不是好事。况且——”念及温氏的俎豆之解与纵容高曜推还高显之事,不觉冷笑,“连一个乳母都知道姑息养恶,盈而戮之。可见人还是要多读些书才好。”

芳馨笑道:“姑娘说的是永和宫的乳母温氏么?”

我笑道:“既忠心又威严,连于大人也要避让三分。不是她还有谁?”

芳馨道:“王氏与温氏相较,当真是草包一个。”

我颇为头痛:“此人不提也罢。你去启祥殿请殿下过来,就说我这里有好听的故事等着他。”芳馨应声去了,换绿萼上来研墨。

绿萼蹙眉半晌,方问道:“奴婢记得于大人向姑娘诉苦,说温嬷嬷很不好应付。怎么今日瞧着,这位温嬷嬷竟一点不用于大人费心,于大人乐得让她教导大殿下。难道她们二人和好了?”

我笑道:“即便没有和好,也能做到互不侵害。”

绿萼赞叹道:“于大人好本事,才这几天,便收伏了皇子的乳母!姑娘倒应该去请教请教。”

我笑道:“又何必去问。都是遇乔宫的人,自当合舟共济。”

绿萼叹道:“只有咱们的这位王嬷嬷不顾大局,整日为难姑娘。”

我甚是欣慰,合起书拍在案上:“不容易,连你都知道还有个大局在。”说着抬眼往启祥殿的方向望去,“姑姑怎么还没有回来?你去启祥殿看看。”

绿萼扁起嘴:“还能是什么,自然是王嬷嬷拦着不让殿下来。”

我叹道:“也罢,你去了也是无用。”

话音刚落,芳馨回来禀道:“王氏推说殿下受惊,就在启祥殿写字,不过来了。只是奴婢看殿下的样子,倒是很想来。姑娘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起身道:“自然要去。”

还未进殿,便听见高曜扭捏推托的声音。入殿一瞧,果见高曜咬着笔头,迟迟不肯落笔,王氏在一旁柔声劝说。高曜抬眼见我来了,忙跳下地:“玉机姐姐,孤要去灵修殿。”

王氏的眉眼自内而外塌下半截,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挤出一点似是而非的笑意,活像被高曜踩得半瘪的皮鞠:“殿下今日头痛,吹不得风。若不是皇后下旨让殿下勉力做功课,这会儿殿下都该歇下了。”说罢又哄高曜,“还不好好将这几个字写完,早些睡,明天还要上学呢。”

我笑道:“嬷嬷言之有理。殿下明天再去灵修殿,可好?”

高曜道:“这样孤就不能听玉机姐姐讲故事了。”

我捏捏他的手道:“这有何难,只要殿下做完了功课,臣女就给殿下说个故事。”

高曜顿时来了兴致,一气写完了功课。于是临睡前,我为他说了一个“周处除三害”的故事,末了道:“所谓‘朝闻夕改,何忧名之不彰’[39]。夫子教授,人生而五教: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今日大皇兄已向殿下赔了不是,便是‘兄友’。殿下便不该推还,方为‘弟恭’。若大皇兄恼起来,不与殿下玩耍,殿下整日与宫女内侍混在一处,又有什么趣?况学里夫子知道了,只怕还要罚殿下写字呢。”

高曜瞪着帐顶想了想,在枕上猛烈地摇起头来。小孩子最怕孤独,更怕夫子罚写字。“孤明天去学里给皇兄赔不是。”

我甚是满意,拉起他的小手道:“这方是我的好殿下。”

回到灵修殿,已是亥初时分。洗漱过后,我便倚在床上随意看两眼书。绿萼关了门,陪侍在外间。夜风初起,窗上灯影幢幢。帐中静谧,卷帙落笔如花。忽听有人开了门,接着帐幕被轻轻掀开,绿萼探头嗔怪道:“就知道姑娘在帐中点灯,就算不怕熬坏了眼睛,就不怕睡着了烧起来么?”说罢不由分说夺了我的书,拿走我的灯。

正待躺下,忽听窗上笃笃两声轻响,我忙坐直身子。宫灯照亮青纱,一只小小的手影映在窗上,极力向外掰开一条缝。我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绿萼悄悄唤了小西进来,两人壮起胆子到窗前查看。忽见窗缝里丢进一个捻得极细的纸条,窗上双丫一闪,扭身便不见了。

绿萼连忙拾起纸条,却始终不敢开窗去看。只见上面只写着三个字:王、画、向。笔迹稚嫩,间架歪斜,是芸儿的字。绿萼道:“这是何意?”

正默默思想,忽听长宁宫外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有人开了门,来人向灵修殿而来。我示意绿萼去开门,顺手将纸条在烛焰上烧毁。只听外间商公公的声音道:“皇后召见朱大人,有要事相商。”

我朗声道:“请公公稍坐,待我更衣。”

绿萼和小西忙进来替我穿上一件练色梨花纹长衣,匆匆梳好头发。绿萼轻声道:“都这么晚了,也不知皇后叫姑娘去做什么?奴婢总觉得不是好事。”

我忽然想起昨日熬夜作画的事情来。原来芸儿要写的字是:王,画像。她还没学过“像”字,因此只用“向”字代替。这个“王”字,自然说的是乳母王氏。难道是王氏看到了周贵妃的画像,今日向皇后告发?记得昨日锦素与我赏画之时,殿门是一直敞开的。虽有丫头守着,焉知她不会在庭院中看见?又或者……我心中一凛,不敢再往下想。于是问外间的商公公:“请问公公,这会儿还有谁在椒房殿?”

商公公道:“大人何必问,去了便知道了。”

我沉思片刻,一把扯下小西刚刚为我系好的青玉环。绿萼道:“姑娘这是何意?”

我解下腰带,褪下衣裳,打开柜门,将熙平长公主早就赏下的淡紫色绣百合花长衣拿了出来。我进宫之前,长公主为我做了两套紫衫,一套丁香色,一套淡紫色。丁香色衣衫我进宫那日穿过,淡紫色的这套,我却碰也没碰过。

绿萼会意,急忙为我换上。我又示意她拿出我进宫那日所戴的紫晶坠裾。她蹲下身子,将紫晶滴子一一挂在衬裙上。不待我吩咐,又取出那只已经修好的玫瑰金环,为我束在发髻上。我将妆台上的隐翠香囊交给她道:“这囊中是外间柜门的钥匙,你戴上。”

绿萼不解:“这香囊是姑娘平素最珍爱的,几乎从不离身,奴婢不敢戴。”

我笑道:“我原本以为还要些日子,想不到这么快便来了。”趁她迟疑,我将香囊往她腰间一塞,“仔细收好。”

绿萼扶着我的手来到外间,只见商公公正来回踱步,已颇不耐烦。我笑道:“劳公公久等。”

夜风曲回呜咽,殿中烛火静直。满殿里灯火通明。红烛香气掩盖了香炉中逸出的淡雅香氛。皇后端坐在上,身后的紫檀木雕花镂空七扇屏风如乌云堆耸。她神色平静,倒看不出喜怒。果然乳母王氏侍立一旁,见我进来了,斜乜一眼,微微冷笑。

我款款上前,行礼如仪。皇后见我一身装束,顿时眸中一亮,口唇一动,似要赞赏两句,终是咽下。

皇后道:“熙平长公主总说你对本宫母子忠心耿耿,本宫却心有疑惑,故请你来解说解说。”

我知道皇后总算顾及熙平长公主的颜面,不肯对我疾言厉色。然而看王氏的神色,已颇有些迫不及待了。我忙现出惶恐不安的神色:“玉机入宫时日尚短,若有错失,还请皇后饶恕臣女,教导臣女。”

皇后笑道:“你不必惊慌。夜也深了,本宫只问你两件事,你如实回答便好。”

我忙道:“臣女知无不言。”

皇后道:“本宫听说你初迁入长宁宫时,曾画了一幅周贵妃的画像?可有此事?”

背心忽然涨得发麻,热潮退去,泠泠一片冷汗。我微微一笑道:“皇后说的可是那幅身着绿衣的女像?”

皇后的高髻上簪了一对红宝石蝴蝶花钗,蝴蝶触角以两股金丝交叉拧成,烛光下金芒乱颤。皇后转头向王氏道:“你来说。”

王氏道:“奴婢那日亲眼见到朱大人从柜中拿出周贵妃的画像来,画上的人的确穿着绿衣。那张画就单独放在木柜的底层,那一层没有别的,只有这张画。”

我笑道:“只是穿着绿衣罢了,怎见得是周贵妃?”又向上道,“回娘娘,臣女所绘,乃是臣女的孪生姐姐玉枢。王嬷嬷从未看过臣女的画,想必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因此错认成周贵妃,也未可知。”

皇后向王氏道:“你果真认清了么?”

王氏出了一头冷汗:“这……奴婢的确没有近前去看。但娘娘只要遣人去搜上一搜,自然便知奴婢所说不假。”

皇后道:“荒唐!既无真凭实据,怎能随意去搜一个女官的屋子。”

皇后眼中分明疑色未消。我忙道:“嬷嬷说的很是。就请娘娘遣人随绿萼去灵修殿,将柜中的画拿来一看便知。”

皇后迟疑片刻,含一丝歉意道:“既然玉机不反对——惠仙,你便去长宁宫一趟,将柜中的画取来一观。只许取画,别处就不必看了。”

我看一眼绿萼,绿萼摸了摸腰间的隐翠香囊,随惠仙出去了。只听皇后又道:“还有一事,听说今天在花园里,高显冲撞了皇儿,是怎么一回事?”

我简略将他兄弟二人午后在花园打架的事说了一遍。皇后微微动气:“那高显不过是庶出孽子,我皇儿要推他一下,也无不可,你为何要阻拦?”

不待我分辩,王氏忙道:“可不是么?朱大人生怕大殿下受了伤,就好像她不是服侍咱们二殿下的,倒比服侍大殿下的于大人更尽心!”殷红双唇如长虫蠕蠕,几颗淡黄牙齿似半吞的沙粒。

我低下头,很快整理出一个略带委屈的娇弱神情,向上道:“回皇后,拦着二殿下确是玉机错了。可也并非如嬷嬷说的这样不堪,还请娘娘明鉴。”

皇后淡淡道:“本宫若不想听你辩白,也不会召你过来了。你说罢。”

我正色道:“二殿下身为嫡子,将来必是要做太子的。做太子怎能没有容人之量?既然大皇子已然致歉,二殿下自然应当宽恕,怎可学那小门小户的芥豆胸怀?再说,这事虽小,若有一日传到学里,又传到圣上耳中,两相比较,心中会作何想?毕竟——”

皇后摆手道:“罢了。本宫明白了。”

我忙跪下道:“娘娘圣明,然镇日坐在宫中,难免偏听,自是不容易分辨清楚。”

皇后叹道:“起来吧。赐座。”说罢示意桂旗亲自扶我起来,在下首坐定。皇后又道:“夜深了,不宜饮茶。本宫命人做了些五福安神汤,且用一碗,回去也好睡些。”说罢让小丫头端了一碗桂圆红枣汤来,内中还有牛蒡、莲子和枸杞。汤色殷红如血,烛光如金蛇乱晃。脑中一阵眩晕,冷汗蒸发了大半。

不多时,绿萼与惠仙回来了,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卷画。皇后奇道:“如何会有两幅?”

惠仙上前将画像展开,笑盈盈道:“娘娘请看,这画上是谁?”

夜黑风高,本当安睡。皇后饮过五福汤后,便有些懒懒的。忽见到我为她绘的全身像,顿时精神一振,“这是玉机画的?”

王氏见画面色大变。我起身拜下:“臣女自四月初五敬拜,心中甚是倾慕,因此回宫绘了这幅画像。虽已尽全力,奈何笔拙,深知不能绘出娘娘姿容之万一,遂不敢拿去装裱,只收在柜中。臣女冒犯,还请皇后娘娘降罪。”

皇后轻轻念道:“咸平十年四月初五敬绘供奉……”

惠仙道:“这画是单独陈放在柜中最高一层,若不踮起脚细看,还真不易发觉。可见朱大人对娘娘的恭敬。”皇后甚是欢喜,只顾细赏自己的肖像。王氏失色,当下一指绿萼手中的画,“这一幅又是什么?”

绿萼忙展开手中的画,只见一个身着浅绿绸衫的稚龄少女在梨树下高举双手,奉承落花。皇后冷冷看了一眼王氏,转而笑道:“这便是玉机的孪生姐姐么?你二人果然很像。”

惠仙道:“朱大姑娘的画像随意叠放在下层的画纸上。奴婢与绿萼姑娘细细找了好几遍,柜中并无周贵妃的肖像。”

皇后面孔一沉,向王氏道:“既然朱大人并不曾画过周贵妃,那嬷嬷便是所告不实。还不向朱大人赔罪?”

王氏急道:“不不!她明明画了周贵妃!奴婢听——”说到这里,她猛然住口,转而道,“这丫头狡猾得很,她一定将画收在别处了!”

我暗自冷笑。昨日看画时只有锦素和易珠在场,若王氏是听来的,也必是听她们或是她们身边的宫人说的。但王氏又怎敢在皇后面前说出她与西宫的两位女官私相往来?即便说了,也不能寻她们来对质。况周贵妃的画像昨夜已被我毁去,此事已死无对证。

皇后怒道:“你胡乱听人嚼舌根,便来本宫面前告发朱大人!你究竟是何居心!”

王氏忙跪下:“奴婢轻信人言,一心只想着娘娘身边绝容不下不忠之人,因此才心急来禀告娘娘。奴婢有罪,请娘娘责罚!”

皇后叹道:“你糊涂!朱大人是侍读,你是保姆,同服侍二殿下,同是本宫的臂助。旁人见不得本宫母子好,自然会挑拨你二人不合。你竟连这些也分辨不出来!”这话颇有几分道理,可见裘皇后并非糊涂之人。皇后又道:“妄言诬告,当杖五十,还要去掖庭狱。你收拾一下物事,明天一早去掖庭属领罚吧!”

王氏甚是惊慌害怕,便忍耻向我求告:“奴婢糊涂油蒙了心,求大人开恩!”说罢连磕了三个头。

皇后蹙眉扶额,似已倦极,对王氏的哀告听而不闻。我会意,微微一笑道:“嬷嬷请起,嬷嬷担心娘娘为奸人蒙蔽,难免心急,倒也谈不上妄言诬告。真相既已分明,此事还请不要提起。”说罢与她相携起身。

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道:“不知是谁搬弄是非,你且说出来,自然有宫规伺候。”

王氏嗫嚅道:“是个不相干的小丫头,奴婢无意中听到的。”

皇后只当她是袒护自己身边的宫女内监,也不追问,只道:“罢了。虽然朱大人饶恕你,但也不能让朱大人白受委屈。便罚你将这两幅画拿去装裱,记着,不准用官中的钱,要自己出现银。告诉如意馆,一应都要最好的,若裱坏了,只拿你是问!夜深了,都回宫吧!”

王氏连忙磕头谢恩。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我深知,就算皇后今夜稍稍释疑,若王氏日日在皇后面前进谗,皇后仍会疑心我。当一劳永逸,杜绝后患。于是向上道:“臣女还有要事禀告!”

皇后道:“有何谏言,但说无妨。”

我敛衽拜下,肃容道:“玉机所言乃是机密事,请娘娘屏退左右。”

皇后一怔,随即看了一眼惠仙。惠仙忙带了丫头们退了下去。王氏却还立在当地不肯走。皇后看了我一眼,转头向王氏道:“嬷嬷先回去吧。若是皇儿醒来不见你,又要着急了。”王氏无奈,只得告退。

一时之间,空旷的椒房殿只剩了我与皇后。殿中静谧,灯花偶绽。帘幕低垂,委地无声。皇后道:“起来说话。”

我垂头道:“臣女不敢。臣女自被熙平长公主举荐进宫,便深知,与其说臣女是来服侍二皇子的,不如说臣女是来辅弼皇后娘娘的。”

皇后一怔,声线微含不平:“玉机何出此言?”

我举眸凝视。皇后今年只有二十六岁,但多年的妒恨与焦虑,早已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虽比陆贵妃小一岁,看上去却更年长。她面阔而有棱角,眉眼更是不够柔和,双颊虽然附着香滑的脂粉,却透出失落与苦闷的灰。

心中生出一丝怜悯,这个女子,还不知道她一心恋慕的夫君就快要遗弃她。抑或她知道,只是苦苦挣扎。我淡淡一笑,答道:“熙平长公主已经告知臣女陆贵妃之事了。”

只听皇后深吸一口气,接着听见衣衫窸窣之声。皇后走下凤座,扶我起身:“玉机都知道了么?”

我颔首道:“玉机已知道娘娘罚陆贵妃跪在自己宫门前,是长公主殿下的主意。”

皇后叹道:“不错。本宫从未待陆氏如此严苛。”

我恭谨道:“臣女自幼服侍柔桑亭主,长公主殿下待臣女恩重如山。既然殿下一心为皇后筹谋,臣女也绝不会有二心。”

在极度的不安与孤寂中,好容易盼来一个知情之人。皇后双目一红:“这……本宫知道。”

我扶皇后重新坐下,用小银剪剪下烧焦的烛芯。烛光微明,皇后面上的感动与期盼愈加清晰。我跪在皇后的膝下,恳切道:“前些日子王嬷嬷对陆贵妃不敬,今日又推倒了永和宫的于大人与乳母温氏。娘娘请细想,在这深宫之中,若无皇后娘娘与二殿下,谁认得王嬷嬷是何许人?可怜二殿下还不知就里,便糊里糊涂地得罪了两位庶母。且小孩子谁不是任性尚气的,正因如此,才需严加管教。砥砺其身,锻炼其志,方能成大器。王嬷嬷对二殿下从不约束,似乎是极疼爱二殿下,其实适得其反。臣女怕日子久了,二殿下养成个乖戾顽劣的脾性,将来还如何做太子,如何做皇上?现今得罪庶母兄长事小,将来若失了臣民的心,又如何是好?臣女苟有所见,不敢不言。”

皇后叹道:“这一点本宫如何不知。过去皇儿住在守坤宫,本宫何尝不知道约束他。只是想着他小小的孩童,若管得太厉害,似乎又不近人情,因此才由王嬷嬷宠着些,只想着大节不错便好了。且这位王嬷嬷是本宫族中表亲,本宫也最放心她。如今看来,竟是本宫纵容她了。”

我忙道:“臣女今日见到大殿下的乳母温氏,教导起殿下有理有据,竟一点不用于大人费心。臣女怕再这样下去,天长日久,两位皇子的脾性相差越来越大,陛下总有一日会察觉的。虽说二殿下是嫡子……”说着微微冷笑,“恕臣女放肆,毕竟还不是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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