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八子用手稍稍感知了一下，脸上略有些缓和。在我看来，他这是高兴了。
“找对地方了。”
“水太烫了，弄点毛肚都能吃火锅。要是游泳，刚下水就被煮熟了。”
大白牙咧嘴：“是冷，太冷了。这水温，下去了肯定变冰棍，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
我心说你有毛病不成。
这水直接把人皮肤烫得脱落，没有一百度也有九十度，你居然喊冷。
“明明就是冷，我汗水都结冰了！”
“这是传说中的寒暑之水，天下流的源头，也是楚人口中太一降生的地方。”青八子解释说，语气难得有了波动。
“寒暑之水，共同组成了甘渊。那座冰雪的神山，就是北极天柜，上面是神磈氏之宫。居住着上古的首领，也是三皇薪火相传的庙宇。”
寒暑之水。
顾名思义，这种水一半滚烫，一半酷寒。
按理说，普通的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这条河，终年在海沟流动，热水和冷水来不及融合便涌入九幽之下。
水又冷又热，堪称天下奇观，因此被伏羲氏命名为寒暑之水。
古人认为这种水是天下大水的源头，有某种长生的效果。但是人喝下去，五脏六腑要么被烫熟，要么冻成冰，根本活不成。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极天柜，日月所出入也。寒暑之水环之，羲和浴日于此，亡于山。凡人饮水，寿八百为止。而山有神磈氏之宫，太昊与此祭弇兹。弇兹珥两黄蛇，践两黄蛇，燧人开天也。
这应该是最早关于祭祀的记载。
神磈氏之宫，是古代仙人居住的地方。宫殿在神山上，凡人不可以攀登。山下有寒暑之水，山上祭祀弇兹，燧人氏曾来过。
“这水又冷又热，而且没有浮力，怎么过去？”我皱眉道，除非变成龙。
青八子想了片
刻，也找不到好的方法。
大白牙说：“从空中挂根绳子，顺河面爬过去。不过，得用用那只黄皮子。”
“嗯？”
黄皮子的老祖宗被我锁在背包里。沿途颠簸，老妖精命大，还没死。
“老皮子是山里的土霸王，有妖性，肯定知道怎么过河。咱们把绳子拴在老皮子身上，让它先渡河栓绳，咱们就能拉着绳子爬过去。”
我把老皮子从背包拿出来。
老皮子已经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半死不活。大白牙用绳子捆着它的尾巴，老皮子哀嚎几声，居然真的往河水里游。
寒暑之水没有浮力，轻如鸿毛。
这老妖怪很有道行。它用自己蓬松的尾巴当浮漂，在水里平衡身体，顺着水流的波涛前进，也没受什么伤害。
过了几分钟，老皮子爬到海沟对岸，围着一根冰柱转了几圈。
大白牙拉了拉绳子，觉得够结实，就倒挂金钩先爬了上去，手脚并用，往海沟对面梭。
没有任何保护措施。
只有一根绳子，人的手脚搭在绳子上面。有时候河面炙热酷寒的冰火之气翻滚弥漫，人就像秋叶在大海飘摇，甚至连身形也磨灭在波涛中。
挣扎了半个多小时，大白牙才勉强爬到对岸，将那老皮子放了。
这老皮子活了很多年，颇有妖性。我也不愿意结仇，心说它那群徒子徒孙别找我们麻烦就行。
老皮子刚刚恢复自由，就往圣山的神磈氏之宫跑去。
我心说这老东西，莫非也知道山上有不死药，想求个长生不老？
大白牙隔着湍急的河水招呼我们，让我和青八子也爬过来。
就在青八子准备扶着我上绳时，神山那边，传来惊天巨响，接着炮声滚滚，延绵不绝。
山上的洞穴里，钻出几条红彤彤的肉肠子，轻易将那老皮子绞成血沫。
发生得太突
然，大白牙在对岸直接摔在地上，趴着不敢起身。
定神看了看。
那几条肉肠子，竟然是巨大的死亡蠕虫！
蠕虫像龙一样。仅是从冰川伸出来的脖子，就有十几米长，大半还埋在地层深处。
远远看去，那神山还没有蠕虫大。蠕虫半条身子埋在山底，探出脑袋将老皮子搅碎。
那老皮子直接做了亡魂。
没想到动物也有如此强的贪欲。
我甚至还有点庆幸。万一先上山的是我们，这时也被那几条大蠕虫撕碎了。
蠕虫太大，甚至龙都可能比不上。
圆形长满獠牙的血嘴打开，就像塌陷的天坑。几头蠕虫趴在山上，朝我们这边吹气。
一团红色的旋风蔓延开，从山顶暄暄而下，直接覆盖了百十米的冰面。
淡红的风徐徐吹至山脚。
沿途冰层融化，枯木燃烧，玉石化为齑粉。大白牙那边尖叫声，赶紧跳上绳子往回爬。
我大叫：“那是焚炎之风，快下水！”
“这水又烫又冷，你让我怎么下去。”隔着半条海沟，大白牙冲我这边吼道。
“热水和冷水交汇的地方，能量会互相消耗。快下水，焚炎之风吹到身上，你会立刻变成粉末！”
那种情况，考虑就是等死。
守护神山的大蠕虫，喷出的红色旋风，就是我在五联村龙墓壁画看见的龙息。
也叫焚炎之风。
有极大的温度。凡是风吹过的地方，百草枯萎，土地焦黄，万物焚炎为虚气，连河水都会蒸发。
蠕虫痴痴趴在冰山上，张开的嘴就像地狱的洞穴。
红色的焚炎之风席卷大地，无物不被摧毁，尽都被高温破坏。
地上这些琉璃玉髓石脂，只怕就是焚炎之风烧出来的，和瓷器差不多光滑。
大白牙那边，已经落水，生死不知。我和青八子隔得太远，这种情况也没法救
援。死亡的风吹出数百米，往我们这边覆盖！
“退！”青八子拉着我往原路进去。
风吹过来，脸上的眉毛立刻蜷曲，甚至有股焦臭味。
我们两个躲在岩石后面。焚炎之风没有方向，一吹而过，留下燃烧的痕迹，毁灭的气息从石头里裂开缥缈的青烟，混合着甘渊的水雾形成云翳，高高的聚在头顶。
远远看，就像是一团乌云落在河面上。
避开了焚炎之风，我和青八子出去，难以找到大白牙的下落。
这时，头顶的天穹崩塌了。两条黑白的怪物从上面落下来，砸碎了厚厚的冰层，直接摔进了甘渊。
大白牙被怪物掀起的水花冲到岸上，在对面大骂大叫，皮肤全是红疹子。
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
丫的，这两个活阎王，不是在密室吗，怎么进来的。
“蹲下！”青八子说完，来不及用武器，直接抄起幽王鉴往我脑袋劈过来。
我一闭眼，就觉得矮了三分，腿软直接对着神磈氏之宫跪了。
浑身烧焦的女粽子，就从我后面被砸得飞起来，呀呀咆哮几声，摔进了寒暑之水中。
两条大蛇也没管我们，浮着波浪的沸水，往神山那边去了。
大白牙见状，跑到附近的岩层里躲起来。但根本躲不住。大蛇出水，甘渊就少了一半，简直像涨潮似的覆盖两岸。
我和青八子也遭殃。身上半边是冰块，半边是烫出的水泡，衣服都脱色。
看样子，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是去神山找老蠕虫斗法的。这两种生物，是地下世界的霸主，很快会打起来。
跟踪我们的女粽子，掉在寒暑之水里，半天也没反应。
按理说，普通的粽子被青八子砸过，绝对变成豆沙馅。再被开水一煮，就成汤了。
偏偏那个女粽子没事，在河里时隐时现。
有时候顺
着波涛冒出头，或像鱼潜伏起来，我和青八子也不敢涉河。
青八子问我：“你是不是哪得罪她了。”
“乖乖的，我怎么敢。这年头，粽子调戏人又不犯法，我哪知道她对我那么有兴趣，莫非我是熟人不成！”
那边，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开始上山。
两条蛇发出白色和黑色的光芒，宛若太极，转如阴阳，媾和交缠，分裂驰变，演化了盘古氏开天的传说。
老蠕虫缩在冰川的缝隙里，暂时没有露面，焚炎之风也没有吹出来。
甘渊的水被大蛇折腾后，陷入枯竭状态，开始变少。这是过河的机会，我和青八子不能浪费。
偏偏粽子泡在水里虎视眈眈，几次下水，她发疯似的撕咬，连青八子都颇为头疼，暂时停在那。
大白牙躲在对面的岩缝里：“那两个活祖宗开始打架了，你们倒是想办法啊。”
神山上面，坍塌数以万计的冰块，全是被大蛇推倒的。老蠕虫成了缩头乌龟，时不时露出尾巴，任由蛇往神磈氏之宫爬。
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
等蛇爬到神宫。以它庞大的身躯，整个宫殿都会土崩瓦解。
必须尽快过河！
青八子拉住我的手：“试试血祭。”
“好吧。”
我是真不知道，为啥武大郎牌的粽子那么喜欢我。莫非小爷的人格魅力，是人鬼情未了？
血液滴在寒暑之水中，枯竭的水脉霎时爆开团团云雾。
许多身穿上古鸟羽玄服的肉仙人，相继从河底浮起来，全部立在河水中，密密麻麻的矗立着。
“跑过去！”青八子说完，快步跃身，踩着那些肉身仙人的脑袋过河。
我吓得呆住，同时硬着头皮跟上他。女粽子被架在众多仙人中，挣扎了几下，从河中往我这边看。
那时，我宁愿这是噩梦。好像女粽子，认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