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富贵人家生孩子时,都会在院内的树下埋几坛酒,等孩子长大了娶妻嫁人那天,挖出来拍开泥封招待亲朋好友。因为酒在地下封存多年,酒香浓郁厚重,喝的人赞不绝口,好话如潮,如此一来宾主尽欢。如是男孩,这酒就叫做“状元酒”,恭喜男丁登科及第。若是女孩,就叫“女儿红”,取其温婉贤淑之意。为此民间有许多美好的故事流传下来。今天讲一个关于埋着女儿红的樟树的故事:
且说有个女孩叫宋姗姗,长得眉眼如画,肤白如雪,自小父母就非常疼爱她。宋姗姗长到二十岁,谈起了恋爱,喜欢上一个叫李清的男人。到了出嫁前一天晚上,宋姗姗缠着母亲要“传家宝”。
宋姗姗母亲有个精致的樟木箱子,里面放着一个小巧的樟木枕头,她从小就喜欢那樟木淡淡的香味,手指拂过木枕光滑的纹路,触觉微凉,幽幽绽着清馨。宋姗姗小的时候在母亲怀里撒娇,一定要枕着这个枕头睡觉。
她母亲抱着她,说,这个箱子和枕头是从她母亲姗姗的外婆那里继承来的,以后等她出嫁成家了,也会交给她保管。只是这箱子和枕头有些来历,不同寻常箱枕,不是用来装东西和睡觉的。
母亲说,几百年前,她母家那边有一代人是富贵大户,夫人生了个女儿,丈夫按照习俗,在院里一棵茂盛的樟树底下埋了十坛的女儿红酒。转眼十八年过去了,小女儿到了出嫁的时候,该挖出酒待客了,她父母亲想将那棵樟树一并砍了,给女儿
做成陪嫁的衣箱。可还没动斧子,门外就不请自来了一个散发道人,那道人将夫妻二人带到院子角落里谈了许久,说这棵樟树可不得了,很是奇异,因为种在一个灵眼之上,常年熏染,自带灵气,寻常人家用得方法不得当,可是会招来灾祸的。
后来那户夫妻按照道人所讲的,将树砍了,只取其中一段树芯,做了一个小小的精致木枕头,其余的做成了一个放置枕头的小箱子,当成陪嫁的一部分。后来这个箱子和枕头就随着外嫁的女儿,一代代穿了下来。如今到了宋姗姗母亲的手上。可这枕头不能睡,原因等姗姗长大了再告诉她。
宋姗姗听了母亲的话,放在了心上,等待着她以后长大了,就可以拥有这个箱子和枕头了。可宋姗姗记得当时母亲说起这个木枕时脸上哀伤的表情,似乎这个木枕带着悲伤的回忆,每次提起,母亲就会浮现出一种冰冷的恼怒,似乎是在悔恨。
宋姗姗的母亲是个娴静秀美的妇人,对女儿很是疼爱,可是对丈夫却淡淡的,无论宋姗姗的父亲怎么讨好,她母亲也不肯轻绽笑靥,但宋姗姗的父亲仍是将妻子女儿当成宝贝一样疼爱。宋姗姗长大后时常觉得,父亲是个极好的男人,很爱母亲,只是母亲不爱他吧?
因此宋姗姗暗自决定,等她嫁人,一定要嫁一个她爱的也爱她的男人,欢欢喜喜过一辈子,不要想父母亲那样,一个冷淡一个热情,让人看着都觉得痛苦。
宋姗姗和李清爱得死去活来,李清长得颀长俊朗,
对宋姗姗关怀备至,真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恨不得日日抱着才好。宋姗姗自问李清就是她的真命天子,嫁给他一定会幸福。
两人婚后的生活真的是蜜里调油,宋姗姗脸上绽放着幸福小女人的光彩,常常对母亲说这辈子嫁给这样一个丈夫,她真的很知足啦。
可一年后,宋姗姗怀孕了,时常闹小脾气,李清开始时仍是哄着,可渐渐的有些敷衍起来。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说是他正在努力升职,多赚钱好让妻子和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宋姗姗开始不情愿,可禁不住丈夫的说辞也有道理,因此常常让娘家母亲来陪她。她母亲脸上又出现了担忧的神情,提醒女儿要多留意丈夫的动向。可宋姗姗咯咯一笑,说妈妈你担心的也太多啦,就李清那个人,打他骂他都不会离开我的,我相信他。
十月怀胎终分娩,宋姗姗生下一个小女儿,雪团一样,漂亮得很。她将女儿抱在怀里亲不够,看不够。可丈夫对女儿很冷淡,偶尔逗一下,笑容也是转瞬即逝。宋姗姗以为丈夫刚刚做了父亲不适应,故意常常在他面前说小女儿多么可爱。可李清渐渐不耐烦起来,说家里杂乱,孩子哭声不断,让他没办法集中心思做方案,一周当中倒有三天住在办公室里不回来。
宋姗姗发觉不对劲儿的时候,女儿都已经半岁了,她手机里收到一张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的亲密照片,打过去时,对方炫耀地说没错,我就是你丈夫的情人。李清对你早就厌烦了,说你整日
哭哭啼啼吵闹,身材变形不说,还生了个赔钱货当成宝贝一样。真是可怜你啊,还抓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不肯放手,快离婚吧,他是不会再回到你身边啦。
宋姗姗当面去问李清,李清低着头不说话,半晌突然抬头看着她,脸色铁青,声音冷冷的,说是啊,我爱上别人了,很后悔和你结婚,你让我觉得厌烦,女儿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更是不想看她。我们离婚吧,我什么都不要,只求你放我走。
宋姗姗想不到丈夫变心快如翻书,这狗血的情结竟然发生在她的身上。可无论她怎么哭闹,也挽不回丈夫的决心,李清搬了出去,连假象也不去装了。
宋姗姗抱着女儿回了娘家。她对着母亲哭得肝肠寸断,母亲叹了口气,说变了心的男人挽回来也没有幸福可谈,索性离婚吧,她会照顾女儿和外孙女的。
可宋姗姗又怒又怨,紧紧抱着女儿,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母亲,一字一句地说,我宁愿抱着孩子一起死,也不会跟他离婚,他不爱我,可我仍是爱他,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母亲看着宋姗姗铁青的脸色,记忆中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变成了眼前这个怨气冲天的小妇人,难道这就是命运吗?她摸了摸女儿头发,轻声说,姗姗,不要哭了,妈妈会给你想办法解决的。
这事情之后的第三天,宋姗姗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父亲哽咽着说,她母亲去世了,医院说是是心脏病发,一觉睡下没再起来。
宋姗姗觉得天都塌下来,眼前都是雾蒙蒙的。她强
撑着和父亲一起,为母亲操办了丧事。回到家里坐在空荡荡的客厅,宋姗姗处处都似乎还能见到母亲娴静的身影。他父亲搬出那个小木箱,说她母亲交代过的,等她母亲过世,就将这个箱子交给宋姗姗。
宋姗姗抱着回了自己家。夜深人静时,她打开木箱,里面正是让她等待多年的小樟木枕头。枕头底下压着一封信,她打开来,是母亲的笔迹。
她母亲说,这个樟木枕的灵异之处,在于能让人达成心愿,只是代价是人的生命。她在年轻的时候,经历和女儿同样的经历,刚产下女儿不久,丈夫便要离婚。是宋姗姗的外婆向樟木枕许了愿,挽回她丈夫的心,可代价就是母亲离世了。后来宋姗姗的父亲果真回心转意,一生嘘寒问暖,再没起过二心。但她的心早随着母亲的死变得冰冷,是靠着对女儿的爱,维持了这么多年。
如今女儿悲痛欲绝,她不忍心女儿受苦,便也向樟木枕许下心愿,让女婿回家。很快李清就会回来,希望女儿能幸福地过完这一辈子,同样的命运不要再发生在外孙女身上。
宋姗姗捧着信大哭了一场。第二天,丈夫李清真的回来了。他跪在妻子面前痛哭流涕,忏悔自己鬼迷心窍,怎么会如此伤害她,还保证今后绝对不会再犯,求姗姗给他一次机会吧。
宋姗姗看着丈夫的脸,抱紧了怀里的女儿,她点了点头,心里却冰冷一片,她转头望向镜子,镜子里的她,正是母亲当初对待父亲的冷淡神情,似乎轮回到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