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之后，李铁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群的喧嚣声、车辆的喇叭声、商贩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座城市独有的交响乐。但此刻，这些声音在李铁耳中却显得格外刺耳，他只想逃离这一切。
李铁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那份报告，纸张在他的手中发出了轻微的撕裂声。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
他大步走向垃圾桶，将手中的检测报告揉作一团，用尽全力扔了进去。报告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落在了垃圾桶的底部，和其他垃圾混在了一起。李铁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轻松感。
“去他妈的什么异常因子，老子爱怎么活怎么活！”李铁对着空气骂了一声。
步过一条街区，李铁来到了一家便利店面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他急需找到一些自己的“日常生活”，来得到自己还活着的实感，获得内心的平静。
他从货架上直接拿走了两箱啤酒，还拿走几袋瓜子，堆在一起，然后无视了一脸懵逼的收银员，径直离开。
穿过一家又贵又难吃的餐厅，便是熟悉的废车库，那里有他的大哥，有他的狐朋狗友，有他粗制滥造但无可替代的生活。
大哥和三位小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个生锈的烧烤架，随便刷上那么一刷，就开始在车库门口搞起了路边烧烤。
材料大概都是从路过的倒霉钱包身上借的，甚至还准备了半桶食用油。
“你小子回来了啊？妈的去了那么久。”大哥一边骂着一边翻着玉米串。
“呀，那个地方排号的人有那么一点多。”李铁傻笑着将零元购买的啤酒放在了地上。
一旁的黄毛小弟接替了大哥手中的烧烤工作，大哥慢悠悠地拆了一瓶啤酒出来，猛灌了两口，烧烤油烟和温度带来的闷热与不快瞬间化解。
“怎么样了，你的那个体检。”
“哎呀，没啥问题，医生都说了我后续没有继续去看的必要了。”李铁拿起了一根烤好的肉串，大口吃了起来，“我头顶上那玩意儿估计就是什么异常因子搞的鬼，不过应该不碍事。”
“是吗？”大哥喝着啤酒，他对李铁无比了解，别说是撒谎了，就算对方哪根筋抽抽了，他也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他并没有选择点破。
这个世界，包括这安稳的日常，都是需要一些谎言去维持的。
曾经永恒集团位于“不夜之都”中心地带的高档写字楼，现在已经变成了“悦享洁净”集团的资产。
现在的“悦享洁净”在联邦的各个都市之中都有自己的分部，左右着整个联邦的经济，把持着多个命脉产业。
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光靠李默然和原本的杀手少女们是没办法管理的，大部分战斗以外的工作都是按照公司的运作模式，交给了人事部门招进来的员工。
光是一个分部的中高层管理人员，就已经达到了六百多人。
阳光透过高档写字楼的全景玻璃窗，洒在宽敞的会议室里。高管们刚刚结束了一场讨论会。他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精致的会议桌旁，享受着由私人厨师准备的轻食——新鲜的蔬菜沙拉、有机果汁和低脂的三明治。
从他们的地位出发，他们从来不会吃垃圾食品，“悦享洁净”最近生产的简便罐头虽然便宜快捷，但是和他们的健康追求相比仍然有一定的距离。
一些女性高管在会议的劳累结束之后，来到了隔壁的员工健身中心做起了瑜伽操。在专业教练的引导下，她们缓缓地伸展着身体，这些轻柔的动作可以释放会议中累积的压力，避免久坐产生的肌肉劳损。
而在这座高楼的脚下，街道上的景象却是另一番光景。
“悦享购物”的物流配送人员正忙碌地穿梭在车水马龙之间，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脸上挂着汗水。脚步匆匆忙忙，肩上扛着沉重的包裹，为了准时送达而争分夺秒。
虽然运输车辆可以将货物送到对应地点附近的集散中心，不过“最后一公里”的运输，包括“悦享购物”主打的送货上楼上门，依然需要人力去完成。
和军方的技术合作让“悦享洁净”集团制造出了不少新式的机器人，不过有些讽刺的是，在物流运输这个岗位上，高层通过统计数据发现，人力操作居然比可以更换受损零件和充电的搬运机器人更加“便宜”。
这样的工作辛苦而重复，长时间的高强度劳作下来，腰和肩膀难免会有受伤，但是请假势必会导致月度kpi无法达标，物流配送人员通常会选择贴上膏药咬牙坚持工作。
当他们饿了的时候，就会坐在马路牙子上，拿出一个公司最新推出的罐头，轻轻拉开，伴随着热气开饭，填补辘辘饥肠。重油重盐的食物虽然谈不上健康，却是体力劳动所必须的。
从成本效益的角度计算，搬运机器人的一些精密元件损坏后，更换还是有很大的成本的，但人工的工资却可以低于这个成本，并且员工达不成kpi或者无法正常工作时，自然就会离职，换上新的员工，这个过程并不会产生额外的“替换配件成本”。
大街上，还有一些失去了工作的流浪汉。
工厂大规模装备了车间机器人，自然就用不上那么多工人了，进行极致的技术和学历内卷之后，只会有一个人留下来操作车间。
而其他人要么进入物流配送岗位，要么就下岗成为流浪汉。
那他们为什么没有成为高管呢？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
有人说，是他们不够努力，在优胜劣汰的情况下自然会沦为这样的下场。
有人说，先天的资本根本就没办法让他们成为那样的精英，他们大多出身于贫民窟或者街头，字都认不得几个。
有人说，头部的人永远还是那样的一批，永恒集团、富贵集团、浩华集团的高管在它们倒闭之后，依然靠着自己的学历和“傲人经历”进入了“悦享洁净”集团担任高管，而高管的子女也依旧可以靠着父辈的资源更容易地当上高管。
这些流浪汉或坐或躺在街角，眼神中透露出对生活的无奈和迷茫。
李默然看着街道上流浪汉，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来是想着在办公室和豪车里面待久了，打算出来散散心，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明明这个小世界已经能够轻松生产满足所有人生存的物资了，明明他几次向手下的人强调要提高员工的待遇，甚至还在写字楼里准备了健身中心、娱乐室和休息间。
可现状却依旧朝着他不想要的方向前进了，他点燃了“悦享洁净”这团火，资本越烧越大，自己却开始变得没有办法收住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