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来得又快又冷。
沈氏将饭菜热了两遍,见外头天完全黑了,却还未看见虞晚归来。
她急得心口火急火燎,云曦也忐忑不安。
“娘,你说嫂嫂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沈氏眼中闪过慌乱,朝外合掌:“诸天神佛保佑,小孩言语无状,莫怪莫怪。”
转头斥责云曦,“别胡乱说这种晦气话。”
云曦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但心里却安定不下来。
若没有王翠翠夫妻坠崖一事,她们或许不会如此担心。
可有了坠崖一事,两人都控制不住担心虞晚也发生意外。
屋内安静片刻。
沈氏急得来回踱步,像是对着云曦说,又好像自言自语。
“我们再等等,再等等,虞娘说不定只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但其实,她们心里清楚。
虞晚今日只是去改户籍,最多半日,就该回家了。
云曦垂下眼眸,眼瞳中闪过什么,她突然开口,“娘,嫂嫂会不会……离开了。”
沈氏瞬间僵在了原地。
她张了张唇,一时间竟没有发出声音。
云曦见状,心中便也明白。
沈氏也曾如此怀疑过。
“不、不会的。”沈氏声音犹疑,像是反驳云曦,又似乎是想说服她自己。
“好端端的,虞娘怎么会离开云家。”
沈氏一直摇头,“她定然是有什么事耽误,曦儿,咱们再等等。”
云曦也希望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点头。
然而这一等,就等到了二更天。
桌上的饭菜已经彻底凉了,沈氏却没有半点胃口。
外面响起更夫的梆子声,沈氏猛地站起身,嘱咐云曦,“曦儿,我去请秋华婶来陪着你,你好好在家里,我去找虞娘。”
云曦一怔,连忙想去拉沈氏,“娘,这么晚了你去哪找嫂嫂?”
沈氏却很坚定,“我不相信虞娘会一声不吭的离开,我要去找她。”
不等云曦说什么,沈氏已经穿上棉袄出门。
她去找来了秋华婶照顾云曦,又去找了村中赶牛车的孙大壮。
孙大壮三十左右,正值壮年,是个热心肠的汉子。
一听沈氏的话,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很快,两人便驾着牛车,打着灯笼,朝着惠城县方向一路寻去。
只是一路上,都没有看见虞晚。
一直到了县城门口。
惠城县是通商要地,并不实行宵禁,城门彻夜敞开。
牛车进了城,孙大壮道:“云婶,我们现在去哪找?”
沈氏心乱如麻,也不知道。
她双手紧紧攥着衣摆,眼眸通红,犹豫纠结许久,说道:“去白鹿书院,让云觞帮着一起找。”
……
云觞被书院舍长叫醒时,眼眸中满是疲惫之色。
“云觞,你母亲寻来了。”
虽然半夜被吵醒心有不满,但面对白鹿书院的院长弟子,舍长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云觞眼中的困意瞬间消弭于无形,他对舍长道了谢,大步朝着书院门口走去。
一路上,云觞思索了沈氏深夜来此的无数个可能性。
最多的便是云曦出事了。
沈氏不安的在门口踱步,远远看见云觞,几乎是狂奔过去,一把拽住云觞的手,颤声道:
“觞儿,虞娘不见了!”
“她今日一直未归,我带着你大壮叔一路寻来也没有发现她的踪影,觞儿,虞娘不可能不告而别,她一定是出事了!”
云觞怔愣住。
“虞晚不见了?”
他声音低哑的重复。
沈氏忍了一路,此刻眼泪终于落下,“觞儿,一定要找到虞娘,她一定是出事了。”
她已经将虞晚当成了第二个女儿。
近日相处,她更能感觉到虞晚待她的真心。
所以沈氏绝不相信,虞晚会不告而别。
云觞回忆起今日的情形,眸光微沉,先出声安抚沈氏,“娘,你先冷静些,我马上找几个同窗一起帮着寻人。”
沈氏颤着手抹去眼泪,连连点头,“别耽搁了,你马上请人去找。”
她心中很慌。
总觉得,虞娘一定是出事了。
弯月高悬,凝成实质的寒霜如同白练一般缠绕着弯月,仿佛昭示着不详。
县衙后院。
凉亭内,一道身影蜷缩在角落。
她紧闭着眼眸,身体颤抖,额头不时有冷汗滑落。
虞晚并未彻底失去意识。
白天,她本来打算偷偷溜走,可心中计划还未定,便感觉身体乏力,全身的力气好像一瞬间被抽离。
她软倒在地,想要喊人,抬头便对上一个婆子的目光。
那婆子见她躺在地上,眼中没有半点意外,反而像是特意过来确认她的状况。
虞晚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凉亭内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虐虐情深》这本书里什么奇怪的药都有,以她的状况,虞晚觉得,她大概率是中了软骨散之类的药。
期间,没有任何一个人靠近这凉亭。
她身上的药效也一直持续到现在。
雪上加霜的是,她吹了一天的风,入夜时悲催的发起高烧。
软骨散的药性没散,又发起高烧,虞晚觉得,要是没人来救她,她大概率就要嘎在这儿了。
没想到她对云觞千防万防,却莫名其妙栽在一个完全未知的人身上。
虞晚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到到底是谁想置她于死地。
靠着墙角,虞晚费劲全身力气才睁开一条眼缝,看着清冷的月光,脑海中一瞬闪过云觞的脸。
早知道会栽的这么莫名其妙,她就该睡了云觞!
也不枉她穿书一回。
虞晚心中苦笑了几声,只觉得头越来越痛,眼前的月光也越发的黯淡模糊。
……她不会,真的就这么嘎了吧?
眼睑越垂越低,眼前的视线也逐渐变暗,虞晚忍受着针扎般的头痛,恍惚间,感觉好像看见有熟悉的人影朝她走来。
天旋地转间,耳边好像响起一声熟悉的嗓音。
“虞晚——”
虞晚心想喝,她果然是想睡云觞,连晕倒前的最后时刻都在想着他……
与此同时,县衙后院内一间华丽精致的厢房内。
双丫髻的小丫鬟站在珠帘边上低语了几句,懒洋洋坐在软榻上绣着荷包的绝色少女猛地坐起身,清灵的嗓音满是激动。
“当真?他真的来了?”
小丫鬟点头,“来了,带着几个同窗闯进了县衙,杨县令拦都拦不住。”
听到这话,少女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满是不悦,“他竟然如此紧张那虞氏?不过是一个奴婢,竟值得他如此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