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红玉那边隔三差五就会有轻月的密信转呈给公子,作为贴身护卫,衔山自是早就知道此事,闻言立即应诺下去,心里却是对主子方才所表现出来的迟疑生出不解。
是啊,公子这有何好迟疑的?
不就是要看下京城那边的情况吗?这很正常啊。
哦,此时想想,这事似乎还真有些不那么正常。
毕竟公子以前离开京城,京城的消息都是由望松负责查探与传递,这回除了望松,主子怎的也安排了轻月传信?
说起轻月,他还是有所了解的,知道她是红玉的义妹,当初红玉一家被仇家灭门,红玉跟自己义妹在忠仆帮助下逃了出来,之后又一起报仇,本打算跟仇人同归于尽,结果偶遇公子被公子救下。
那之后两人就投在了公子麾下,替公子办事。等洛城的庆春楼开业,公子本来安排了红玉和轻月一起到这庆春楼来,而红玉长袖善舞,很快就在这新岗位上做得游刃有余。
然轻月性情一板一眼,任她如何努力,依然难做这接待人的差事,最终在打跑了第五个借酒占便宜的恩客后,红玉只觉头大,当即为她找了公子。公子便因材而用,将其调到京城训练做了暗卫,负责一些秘密任务。
思及此,衔山忽的想到什么,当即心神一凛。
莫不是京城那边出了什么重要变故?
是的了,要不然公子不会让轻月传信。
衔山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想到主子之前着急等信的样子,脚下当即就走出了风,半点儿也不敢耽搁地往红玉那边过去,结果半路就看见一红衣身影风风火火迎面过来。
衔山两眼一亮,立即迎了上去,“红玉!公子让我去找你——”
“问轻月那边的事,对吧?”
红玉笑呵呵打断他道。
衔山一怔,又忙点头再点头,“你真是神了,竟一说就准。”
红玉摆摆手,“嘿,公子最近寻我不就总问这个吗?傻子都能猜得出来。”
说着,扫了眼衔山捧着的空药碗,笑道:“你自去忙吧,我这就去回禀公子。”
衔山想了想,脚尖终还是转了个方向,走在红玉身旁道:“公子交代我去找你,公子交代的事,我怎么着也要自己去回了公子才行。”
“行,你想来就来。”
红玉无所谓,一步没停地往前走,衔山在一旁跟上,两人转眼就进了燕乘春养病的屋子。
“公子,红玉来了,说要来跟您回禀轻月送信之事。”
燕乘春正在埋头整理着明日要跟秦尚书交接的诸多材料,闻言立即停下手上动作,抬眸望去。
衔山办完了差事,兀自退了出去。
红玉迎上主子的询问眼神,连忙大步上前,将手中握着的一个铁制小圆筒呈上,“公子,这是轻月刚送来的。”
燕乘春接过,看着尚未拆封过的小信筒,心知红玉这是一收到信就立即原封不动拿了过来。
他满意点了下头,迫不及待就将小信筒熟练打了开来。
红玉见了,知道主子着急看信,便十分识趣地告辞道:“公子若无其他吩咐,属下就先去准备晚上营业之事了。”
燕乘春手中边一刻不停地拆着信,边点头示意红玉可以退下。
待屋门关上,燕乘春已将小信筒里的几张小纸卷全部拿了出来小心展开,心急火燎开始仔仔细细读了起来。
随着他目光在纸上一点点移动,俊逸的眉头渐渐就跟着一点点皱起。
之前他派衔风监视苏淡云那会儿,他曾让其偷听了不少苏淡云的墙角。但那会儿他是因为怀疑对方是在替什么人办事,为了调查清楚才如此行事。
但自从解除了对她的怀疑,他便没再让人做此偷听之举,这次派轻月暗中保护时还特意提醒过对方若非万不得已,绝不可靠得太近,切记不能打扰她的生活。
他想要的是确保她的安危,而不是监视对方的行踪,更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下安排而惊扰到她。这点尊重,她虽然永远都不会得知,但他还是想要给她。
可轻月这次传来的信上,竟写了不少偷听得来的内容。不过轻月也为偷听之事请罪了,同时也把被望川发现的事情说了清楚。
嗯,被望川发现倒没什么,只要没惊扰到她就好。
至于请罪,倒也不必,毕竟他当时吩咐的是若非万不得已,不能靠得太近。他相信轻月当时偷听,肯定是觉得当时的情况有偷听的必要。而从这偷听到的内容来看,轻月的判断还是很对的。
且还好有了这番偷听,要不然他都不知她接下来竟然想要亲自为饵引温氏出洞。
当然,她在跟那个宋季凡交谈时并没将自己打算言明,而轻月也只是将偷听到的话原原本本写下来而已,但即使如此,结合永定侯府最近的情况,他依然能从她所说的话里多少窥到了其背后的想法。
只是永定侯明显贼心不死,她以身为饵,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还有那个姓宋的,瞧瞧这人都做了什么?又是引着她去见家中长辈,又是想办法把她藏到家里,还想着让人假扮成她不想让她跟永定侯接触,这人明显心思不纯,她这么聪慧,难道真的感受不到对方那昭然若揭的心思?
燕乘春想着,眼前不禁就闪过那双比泉水还要清澈,比星辰还要闪亮的眼眸,随之便无奈轻笑了一声。
他记得温居宴上,她不管看他还是看那个姓宋的,都是这般眼神,那眼神真是比那看破红尘的高僧还要干净,只怕真没把自己东家往那方面想,当然也没把他往那方面想。
不过他倒不在意这个,毕竟心悦她纯粹是他自己的事,他是个没有将来的人,他只要这样默默看着她便已满足,自也不会太在乎她能否看出自己的心思。
说实话,他觉得她看不出自己心中所想兴许更好,这样她就不会被自己吓跑了。
是呀,他可不能把人给吓跑了,吓跑了又怎能继续护着她。
既然不能吓跑,以身作饵这事,他就不能在明面上干涉太多。
且这一路看下来,他早看出她并非什么冲动鲁莽之人,她既然想出这个办法,那她必有自己的把握和分寸。
而他要做的就是尊重她的决定,而不是去质疑,更不该横加干涉。
然不横加干涉,却也不是什么都不做,那他目前能做什么呢?
嗯,先让轻月继续这般暗中看护着吧,更多的便等自己回京之后再说。
认真琢磨片刻,燕乘春心下拿定主意,伸手将几张小纸条悉数扔进了一旁热着水壶的小火炉中。
看着那纸条在火光中化为灰烬,他这才提笔铺纸,将想好的吩咐一一写下,随后装入之前的小信筒中仔细锁好。
待衔山去完厨房回来,燕乘春便将那信筒交给衔山,“让红玉加快送给轻月。”
衔山神色一凛,立即接过信筒,火速往红玉那边过去。
京城,自从那日跟宋季凡详谈后,苏淡云依然照常到恒安堂坐堂,每日有病人时看诊,无病人时则在制药房忙碌,生活一如往常那般规律,平静且充实。
相较于苏淡云的一派泰然,宋季凡却是不受控制地整日提心吊胆,生怕那永定侯冷不丁再次寻上门来。
只是他如此忧心忡忡等了几日,上门来的除了看诊的病人便是买药捉药的普通人,并未看见永定侯的半个人影,就连永定侯身边的小厮也没再出现过。
莫不是自己猜错了?
可为何他心里总是惴惴难安?
宋季凡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当日的判断,又止不住地继续心神不宁,纠结来纠结去,让他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
“公子,老爷那边派人来问您出发了没?”
正在宋季凡坐立不安之时,丹枫噔噔噔跑进屋来,急切问道。
今日宋父约了从南边来的大客户商谈,虽商谈的并非恒安堂的买卖,但想着家中产业迟早都要交到儿子手上,出于训练儿子之心,宋父果断叫上自己儿子一起,好让儿子在大客户面前多露露脸,同时也能借如此场合多学一些东西。
宋季凡自是知道自己父亲的良苦用心,也早为今日之事提前做了准备。
此时听罢丹枫传话,他当即反应过来,心知今日会面十分重要,遂努力整理了下心中纷乱思绪,飞快收拾了下,之后便领着丹枫出门。
谁料下楼才走到孙郎中那边的诊病区,两个熟悉的身影就迈进了医馆,猝不及防撞入了他的眸中。
他心下一震,当即顿住了脚步,隐在诊病区那边远远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