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氏听罢儿子回复不觉一怔,随之便发觉自己没听明白,遂不确定问道:“你说的是续弦的事先不想吗?”
“嗯。”
贺怀琛点头,轻嗯了声。
“是先不想还是一直都不想想,决定好了要扶正燕儿?”
曾氏进一步确认道。
想到温玉燕的柔情似水,贺怀琛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反复好几回后才终于开了口:“都先不想吧。”
曾氏听着这模凌两可的答复,真是急得不行,终于还是没忍住劝出了口:“可这怎么能行?这偌大的侯府总要有个当家主母坐镇才合规矩,一直让老二这个庶子的媳妇管家像个什么样子?
再说,你如今入朝为官,身边没个妻,但凡女眷之间有什么宴席应酬也没个人能替你出面交际一二,光靠你自己一个人打拼,那不是太苦了你吗?”
前朝后宫密不可分,这话放在他们这样的门第中何尝不是这般?若妻子能在众女眷里头混得好,就能给朝中的夫君不少的助力。
这一点贺怀琛自是明白,可他这会儿就是什么都不想做。
见曾氏如此着急上火,唯恐曾氏转不过弯来要逼自己,他只能肃着脸肃着声音说明:“母亲说得儿子何尝不知,可儿子才刚和离几个月,若这般快就有所动作,岂不会惹人非议?
圣心难测,儿子如今好不容易立了些功劳得了赏识,可这并不代表儿子往后就能在朝中稳稳当当立足了。若想要更上一层楼,就要继续小心行事才行。母亲所说之事,就算要办,也得等到明年再说。”
这一番话让曾氏瞬间没了脾气,也让她火热的心一下就被浇冷了下来。
其实大齐男子和离,过一两个月就再娶的人也不是没有,那些人也没怎么被人指指点点过。
也罢也罢,儿子说得也对,圣心难测,的确是要小心。就算圣上不说什么,儿子这般出色,保不准就有眼红的要在背后搞事。
不过反正儿子说是明年再说,又不是以后都不说,她便还是可以先私下里帮他留意着,万一有合适的,私下先定下来也无不可嘛。私下定下来,只要做得小心些不被人发现,那其实也没有什么。
曾氏想了又想,心里拿定了主意,面上却是叹气一声,“那好,那就听你的吧,这事就等明年再说。”
贺怀琛自是不知自己母亲内心正在打着什么小算盘,他忙了一日又说了这么一通让他腻味至极的话题,早就生了倦意。
这下一说完他就话锋一转,简单叮嘱了自己母亲几句要好好注意身子之类的话,随后便告辞离开了荣安院往与春阁去了。
次日一早,贺怀琛如往常那般需要一早就赶往工部上值。
温玉燕陪着贺怀琛起来,伺候他穿衣用膳,又温温柔柔地将人送出了院门。
看着男人的背影在视线中渐行渐远,她眸里的情意渐渐就淡了下去。
她本以为这人回来就会跟自己说扶正之事,结果都几日过去了,对方竟依旧只字未提。
不过虽没提扶正之事,这人刚回来那几日倒是对她甚是热情似火,甚至比刚从南方回来时还要火热许多。这多少让她觉得安慰,也让没提扶正之事而生出的忧虑渐渐弱了一些。
可昨晚这唯一的安慰竟都突然没了,这人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管她怎么亲近,他都用乏了这两个字来打发她,一整晚就那样干躺在她身边什么都没做,睡得比修道的人还要规矩。
扶正的事没提,热情又突然消失,温玉燕越想就越是不安,下意识就摸了下自己的小腹,又因那平坦的手感,心里的不安不由得就又多了几分。
如此不安着不安着,她那一向看着对方背影就能生出无限情意的桃花眸里,渐渐就只剩下冷光在不住闪烁。
她就那样冷冷看着那背影彻底消失在了小道尽头,随之再也等不下去,抬手将身旁的温嬷嬷招了过来,小声吩咐道:“你去打听一下,看侯爷昨日来与春阁前都去了哪里?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温嬷嬷听罢吩咐,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找侯爷贴身的小厮青柏打听,然青柏要送贺怀琛去上值,如此一来,要打听到让主子满意的程度,显然还得等上一等。
不过除了青柏,她倒是可以去找能问的先问上一遍,等青柏回来了后她再套套口风进一步确认便可。
温嬷嬷拿定主意,忙应诺下去忙活。
看着温嬷嬷风风火火离开,温玉燕自己也没打算闲着。
之前她好不容易办了两件大事,这会儿也是时候让她那个好姨母知晓一二了。要不然她那好姨母不知心目中的好人选发生了什么,继续给她的男人张罗什么续弦正妻,她不就得再次动手吗?
唉,她本就是个善良之人,之前的事她也是不想的,不过是为了活路罢了。
她状似极其无奈地幽幽叹了口气,低头看了下自己刚涂了靓丽蔻丹的纤纤玉手,眸中满是对自己的怜惜。
多好看的手啊,她的手可是专门用来弹琴画画的,她弹的曲子连江南有名的琴师都赞不绝口,她画的画也是能与宫廷画师相比肩,她也不想用这双手来做那些事的。
唉,都是没有办法。她自己一人在此,她自己得想办法保护自己不是?她孤身一人也是很不容易的。
还是早些断了她那好姨母再给自己儿子张罗女人的念想吧,要不然她又要让这好看的手做那些不好看的事。
唉,她这么善良的一个人,她怎么忍心呢?
温玉燕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容易了,越想就越是心疼自己,在心里唉来唉去怜惜了自己好一通。
兰香见主子看着自己的手眸色阴阴,心里就不禁咯噔了一下。
那蔻丹是她刚帮主子染上的,主子是觉得那蔻丹没染好觉得不顺眼?
可昨日主子明明很欢喜的呀,还称赞她做得好赏了她一碟子好吃的点心。
兰香越想越是不解,也越想越是害怕,正想着要不要主动请罪,忽地就见主子收回手转身走进院子。
去把之前做好的干桂花拿来,我到小厨房做道桂花糕,待会儿去给老夫人请安时带上。
听着主子带着笑意的吩咐,兰香虽依然有些懵然,却也顿觉如蒙大赦,终于重新活了过来,连声应诺去把主子要的桂花给翻找出来。
等主仆两人提着食盒来到荣安院时,祈姝兰和二房的张氏已经在之前先后请完安离开。
其实侯府二爷的生母莫姨娘当年生二胎时难产,母子都没保住,早就没了。至于四爷的生母方姨娘则是曾氏的陪嫁丫鬟,是当年曾氏怀贺怀琛时,怕自己夫君忍不住到外面找不三不四的女人,就主动将其送给到了自己夫君的榻上。
方姨娘,她向来以自己主子马首是瞻,二话不说就应下了这个安排。后来她意外怀了身孕,又意外生出了个儿子,想想当年一尸两命的莫姨娘,她满心恐惧,当即就主动提出修个小佛堂,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小佛堂中吃斋念佛,对儿子不闻不问,很少亲近。
已故的老侯爷当年见她这般,没多久也就不怎么去她那里了,更是将庶出的四子交给曾氏照顾。此时余氏怀了身子,方姨娘依然她过她的,只继续待在自己的小佛堂里抄经念佛,很少关心小辈两句。
曾氏倒是从没责怪过方姨娘对孩子的忽视,还时常感慨方姨娘一心为已故的老侯爷和大爷祈福,实在是个难得的纯善之人。
如此一来,余氏的孩子自是由曾氏来操心,见余氏如今已有将近七个月的身孕,月份大了,她就免了余氏的晨昏定省,让她自己在院里好生养胎。
余氏这是头胎,之前她在自己娘家就见过有妾士挺着个大肚子把孩子给摔没了的,这让本就胆小的她更加小心谨慎起来,被免了请安之后就十分听话地整日只待在自己院里,单留着心腹下人在身边伺候左右,哪儿都不愿意再去。
侯府子嗣不多,曾氏平常虽有些瞧不起余氏的小心翼翼,此时却也对她的小心没有什么意见,不仅没有意见,心里还日日盼着余氏肚子里的孩子能早日平安出生,也盼着侯府的孩子能越生越多,好让侯府能快些兴旺起来。
曾氏这愿望是一日比一日强烈,且在每回看见温玉燕时犹盛。
毕竟如今除了三房外,每一房都已有了子嗣。
以前她没太考虑这个倒是不觉什么,如今考虑了就总是忍不住地盼,越盼就越着急,以致等温玉燕过来请安时,曾氏就总会下意识往她平坦的肚皮上瞟。
这会儿温玉燕进来,她的目光就又控制不住地落在了其肚子之上,随之就想起了儿子很可能会将面前人抬为正妻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