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苏淡云再急再恨,也深知此时绝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情绪。
毕竟敌在明我在暗,行动起来才会对自己更为有利。更何况对手显然是个狡猾心狠的,在摸清事情关节之前,她更需冷静小心,如此在日后才能一击即中。
想着,她将刚涌起的怒火努力压了下去,渐渐放开了膝上双手,朝面前人摇了摇头,“我这里并没有这样的法子。
她平静道,在对方目光变冷时又接着补充道:“怀孩子本就急不得,就算有什么偏方说是能快些怀上,可是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温姨娘应该还是懂得的吧。若你身子都没养好,就算让你怀上了胎也难以坐稳,更有甚者还会影响到日后再次怀胎,如此怀了岂不也是白搭?”
温玉燕心头一震,犹如迎头被泼了一盆冷水。
这话之前的郎中从没对她说过,可她不得不承认,这话的确说在了她的心上。
她急着怀孕,当然是要真的能生下孩子,最好是生下一个儿子。
说以真的只能等吗?可万一等的过程出了变故呢?
如此想着,心里七上八下,神色也跟着明暗交加起来。
苏淡云自觉该说的已经说完,便想结束这场对话,“这诊已经看完,温姨娘若无其他病症要看便可回了。对了,离开前请记得到柜台把诊金给付一下。”
说着就站起身来,朝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又示意锦善将人领到柜台前说明一下诊金几何。
温玉燕回神,此时也已无心情继续坐在这里,便抿唇跟着起身,浅浅福了一礼后转身离开了诊室。
锦善盯着两人付了诊金,又确认了对方登上马车离开,这才回去跟主子禀告,又一同回到制药房继续忙碌。
返程途中,温玉燕真是越想越气,可马车车夫是侯府的人,她在车上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一直忍着。
待回到侯府与春阁,脚一踏进自己的屋子,她就让温嬷嬷把下人全都谴到了别处去忙,独留温嬷嬷一人在屋中质问道:“你确定之前打听到的神医娘子就是恒安堂的坐堂女医?”
温嬷嬷不明所以,重重点头,“确定的,老奴都问过好些人了,就连那神医娘子治好过的几个病人我都上门打听过的,确定那神医娘子就是恒安堂的女医没错。”
听着这般肯定又详尽的答复,温玉燕只觉一口老血堵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将一张娇艳面容都给生生憋出了青色。
温嬷嬷见主子脸色不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忙怯声试探问道:“姨娘今日不是跟兰香一同去恒安堂看诊了吗?莫不是那神医娘子已经不在恒安堂坐堂了?”
温玉燕此时真是一听到那个神医娘子的称号就觉得烦透,闻言自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语气出来,当即语带愠怒道:“什么狗屁神医娘子!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温嬷嬷听罢这一声狗屁,不觉一怔。
这主子可是个讲究人,一向以才女自居,平常是绝不可能说半个字粗话的,当即就猜到今日一定出了什么大事,不禁战兢着摇了摇头,“老奴没见过恒安堂的女医真容,老奴老奴实在猜不出来,还请姨娘给老奴明示。”
温玉燕连扯几下帕子,不耐道:“她是以前沁心院那人!”
沁心院那人?
温嬷嬷一时没反应过来,随之转念想到了什么,顿时心中大惊,“姨娘说的是苏氏?”
话出口,她忽地就想起之前打听到的,知道那神医娘子的确姓苏,不到二十年纪,且家中长辈亦是行医。
这每一条都跟沁心院的苏氏吻合啊!
天爷,难道真的是同一个人?!
可这又怎么可能?
想着便脱口而出道:“姨娘,这这会否是有什么误会?不会是搞错了吧?”
温玉燕冷哼一声,“我今日已经亲眼瞧见她了,还有那个锦善,两人都在恒安堂女医坐堂的诊室里,真要搞错也是你搞错了!”
温嬷嬷心头一跳,后知后觉自己方才说错了话。
可这事是她亲自经手的,真是费了大劲才找到这么个郎中,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搞错的,对此她敢以性命担保。
所以那人真的是传闻中的神医娘子?
想到自己找了那么久的郎中竟是沁心院那人,温嬷嬷只觉满心震撼,真是费了半晌才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转念记起主子今日过去恒安堂的目的,她忙又拉回思绪紧张问道:“姨娘,那您见到她后,让她给您看诊了吗?”
温玉燕铁青着脸点了下头,随之又把苏淡云今日的诊断给闷闷说了一遍。
温嬷嬷听说对方判断之前吃的方子对症,下意识就在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对症就好,对症就说明之前的药没有白吃!
她之前就觉得曾氏在子嗣问题上是不会敷衍的,无奈主子硬要钻那牛角尖开始疑神疑鬼。
只是她虽已接受了苏淡云就是神医娘子的事实,也因对方的诊断而感到安心,却又因这事渐渐生出了一些不解。
她细细思量了下,真是越想越觉得奇怪,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姨娘,那个苏氏既然医术这么好,为何之前还病得半死不活的?虽说医者不自医,可她患的不是虚症吗?平常给自己好好调理总能办到的吧?”
言罢,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道:“莫非坊间对神医娘子的吹捧都是夸张之言?对了,恒安堂不是新开的吗?那人又是恒安堂唯一的女医,没准就是那医馆为了买卖好,特意花银子让人假扮是被女医治好过的病人,弄了这么些传言出来。”
温嬷嬷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当即就紧张起来,行礼认错道:“老奴之前没有细细想过这些,都是老奴不好,老奴继续给您打听打听其他郎中。”
此时的温玉燕已被温嬷嬷之前的那一番话给带回到了苏淡云和离之前,根本听不到温嬷嬷在问自己什么。
她知道看病是要拿真本事说话的,若那人没点儿能力,恒安堂再宣传又有何用?以恒安堂如今越发见好的名声,她倒不认为那人一点本事也无。
也就是说,那人以前当真是藏了拙!
想到那人在贺怀琛过去圆房那晚突然病重,再想到自己后来去劝对方和离,温玉燕的眸光不禁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敢情这人不仅是藏了拙,还为了不圆房装了病?
所以这人压根就没想过要跟贺怀琛在一起,也就是说,自己后来跑去劝对方和离,简直就是正中了对方下怀!
可话说回来,这人既然一早就想要和离,为何还要拖那么久没有动作?
思及此,她不由得就想起了苏氏和离前,自己去替她找贺怀琛探口风的那一晚。
当晚贺怀琛的表现她至今都依然历历在目!
蓦地,温玉燕只觉心口被猛地刺了一下。
她明白了,那人之前肯定已经提过和离,只是被贺怀琛给拒绝了!
是的了,如此就能解释为何自己去劝她和离时,她没多久就同意了,还引着自己要自己去帮她劝贺怀琛同意!
温玉燕不断琢磨,诸多过去被她忽视的零碎点滴,瞬间就变得清晰起来,又自动找到了本属于它们的位置,如此一点一点一块一块,渐渐就拼成了一幅还算清晰的图。
这一刻,她终于得以看清,看清了苏氏过去那云淡风轻态度的由来,也看清了贺怀琛诸多变化的根源所在。
好一个奸猾的贱人!
好一个负心的汉子!
竟全都把她当成了傻子一般耍来耍去!
好!真好!真是好得很呐!
温玉燕怒火翻涌,烧得她双目赤红,再也忍受不住,蓦地尖叫一声,用力将案上的茶盏一手扫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