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方才一哭,苏行舟的委屈也都给哭了干净,此时便只剩下了轻松激动,闻言忙摇摇头道:“阿姐没有对不住我,阿姐能来接我,我很高兴。”
看着弟弟澄净的双眸,苏淡云是既欣慰又庆幸,庆幸苦难并没有磨去阿弟内心的干净与善良,而这庆幸之后,便涌起了浓浓心疼。
她怜爱地扶着阿弟肩头,微笑着柔声道:“阿姐也很高兴,特别特别高兴。”
说着就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苏行舟忙抬起小手,用手给阿姐擦泪,担心道:“我很好,阿姐不哭。”
苏淡云轻嗯一声,忍住泪意,掏出帕子给弟弟擦净脸上泪水,之后便拉着他上下左右仔细看了一遍,见他好好的并没受伤,想到什么,又立马拉过他的手仔细把起脉来,待确认他当真身体无恙,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只是她早就习以为常的举动,在苏行舟看来却是陌生得很,当即就惊讶问道:“阿姐,你是在给我看病吗?”
苏淡云闻言,这才反应过来。
她方才实在太紧张阿弟的身体,生怕她被歹人喂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没被郎中诊断出来,这才习惯性地给阿弟把了下脉,一时间都没想到阿弟其实从没看见过自己给人治病。
她在人前解释自己的医术由来时,说的都是自己小时在外祖身边耳濡目染开始学的医。
唯恐弟弟说出什么让望川衔风生疑,她连忙展颜一笑,抢先说道:“是啊,阿姐两三岁时就开始看外祖给人治病,从小就想着以后有机会也要做个郎中。虽然后来去了京城,这个想法也没有丢弃,依然每日都在看医书学习,如今已在医馆给人看诊了。”
苏行舟记得阿姐以前的确时常看外祖的医书来着,不但对阿姐这话毫无质疑,还因听到对方说已在医馆给人看诊而兴奋击掌,“哇,阿姐是郎中了!跟外祖一样给人治病了!阿姐真厉害!”
见哥儿这般激动,望川突然就有种与有荣焉之感,竟也像锦善往常那般自豪着道:“哥儿还不知道吧,姑娘她治好了许多人呢,京城好些百姓都称呼姑娘为医仙娘子。”
“还有神医娘子和神女娘子。”
衔风之前负责监视苏淡云,这里还真没人比他更知道这些细节,见望川说得有所疏漏,便也忍不住补充着道。
这一个个头衔砸下来,直接就把苏行舟给砸呆了,少顷,他大眼睛一亮,满脸崇拜地看向自己阿姐。
苏淡云被望川和衔风的操作弄得很是羞赧,便没好气地看了两人一眼,果断转移话题道:“阿舟,过几日就跟阿姐回京城住,好不好?”
苏行舟双眸闪亮,然下一刻又忽地黯淡下来,怯怯问道:“是一直住吗?”
听着孩子这小心翼翼的语气,苏淡云心里就是一揪。
阿弟这是生怕自己不愿意将他带在身边吧。
想着,苏淡云鼻头一酸,眼圈红红,拉过苏行舟的手紧紧握住,“当然是一直住,等去了京城,阿姐就给你找个好书院上学,如何?”
苏行舟当然欢喜,却忽地想到什么,不安问道:“这样的话,姐夫能同意吗?如果姐夫不喜欢阿姐花银子养我,那我不去书院也可以的,只要能让我一直跟着阿姐就成。”
苏淡云还没机会跟弟弟提自己和离之事,苏行舟自是对此一无所知。
见弟弟这般懂事,苏淡云心里是又暖又痛,含泪摸摸孩子的头,笑道:“莫担心,阿姐已经和离了,早就不住在侯府了。等我们去了京城,阿舟就跟阿姐住在咱们自己的家,往后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想去哪里上学就去哪里上学。”
苏行舟虽还是个孩子,可他在沣城时就曾听说书先生讲过和离的桥段,在富水村时也听过有乡亲在吵架时说什么和离走人的话,自是早就明白了和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只是他以前听到的和离都是女子被夫家赶出来,让和离归家的女子大都被世人唾弃。
此时听罢,苏行舟想起之前听过种种,心中又气又伤心,担忧着想办法安慰:“阿姐莫难过,那人就是个坏蛋,一点儿也配不上阿姐!其实我早就不想叫他做姐夫了!等我长大,我一定替阿姐好好教训那个坏蛋!”
竟敢把阿姐赶出来,竟敢欺负他的阿姐,他是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他气得浑身发抖,小拳头紧握,又因太过伤心,眼睛渐渐就蓄满了泪。
苏淡云连忙拿帕子给他擦泪,温柔一笑,“咱们阿舟会真是长大了,都想着替阿姐教训人了。”
说着,她拉过孩子双手,将那紧握的小拳头轻轻松开,眉眼弯弯,“不过阿姐自己已经教训过他了,你就不用操这个心了,等跟我去京城后,你只要安心读你的书就行。”
苏行舟一怔。
“阿姐教训过他了?怎么教训了?”
苏行舟眨巴了下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好奇问道。
此时衔风和望川都在,苏淡云可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讨论这个,想着便轻咳了下,拉着弟弟的手,意味深长一笑,“等回去后,阿姐再告诉你,好不好?”
“好。”
苏行舟懂事点头,再也没追着细问。
苏淡云欣慰一笑,站起身来,正想拉着弟弟离开,却在站直身子后看见弟弟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一副欲言又止神情。
她生怕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忙紧张问道:“阿舟还有什么想说吗?是阿姐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
苏行舟眸光闪了闪,抿唇不知该不该说。
苏淡云见他这般,更确定了对方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当即正了神色,鼓励道:“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跟阿姐说,让阿姐帮你,好不好?”
苏行舟心里还犹豫着,然看见姐姐正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自知这下再说无事已经来不及了。
他低头想了下,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我们还在山上时,我从祭坛上摔了下来,当时有个大侠为了救我受了很重的伤,流了好多血。我很想报答他,可我不知要怎么做。阿姐你医术好,我可以请阿姐给他治伤吗?阿姐方便吗?”
他已经很久没求过阿姐办事,也不知这请求是否会给阿姐加添麻烦,所以在问这话时内心忐忑得很。
苏淡云听罢,耳边却只剩下“从祭坛上摔下来”这么一句,当即脸色煞白,一把拉住弟弟紧张道:“你从祭坛上摔下来了?你怎会从祭坛上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