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那吵杂声,苏淡云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即透过窗户往外望。
只见不远处有两个衙差打扮的人,一人拿着一叠纸,一人提着一桶浆糊,先后走到附近一家茶馆外头,啪啪两下把一张东西贴在了那茶馆门口附近。
几人正想看清那贴的是何物,便见群众火速围了过去,开始指着那公文指指点点说了起来,眨眼的功夫便将几人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而众人正拥挤着讨论时,方才贴东西的两个官差则拿着东西离开了人群,继续朝客栈这边过来。
苏淡云忙收回视线,起身快步往外走。几人见了,猜到主子要做什么,也十分默契地一同跟上。
待来到客栈外时,果真就看见两个官差站在了客栈门口,如方才那般啪啪把一大张东西贴在了门口附近墙上,贴完便继续转身往下一处走。
客栈的掌柜见状也走了出来,望着贴在自家门口的东西,惊讶道:“通缉令?呦,洛城都多久没贴过这玩意儿了,真是活久见。”
一同出来的伙计不认字,听了掌柜说这话便来了好奇心,问道:“掌柜的,这人为啥被通缉啊?”
“说是拐带孩童。”
伙计一惊,指着那公文上附带的一个孩童画像,问道:“拐的是这上头画的孩子吗?”
掌柜飞快看了一遍那上头写的字,点头道:“嗯,上面是这么说的,说是拐走十来日了。啧啧,都丢了这么长的时间,还能找回来吗?”
说着便摇头叹息着转身回了客栈。
彼时客栈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听到掌柜方才所言全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其中说世风日下者有之,担心自家孩子连忙赶回去查看者有之,带着孩子出门的正指着那通告现场教育孩子不要乱跑者亦有之。
苏淡云几人站在人群最前头,一眼就认出那通缉令上画的就是今日缔祥供出的那个疑犯,而那孩子便是今日前去报案的那人所丢失的男孩儿。
“衙门速度还真快,对了,这通缉令应该邻近城镇都要张贴吧。”
锦善边看边道。
望川在一旁嗯了一声。
锦善听罢,心里又放心了些,想着这样的话哥儿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了。
正想说两句话安慰一下主子,谁知转头过去便看见主子正两眼直直望着那墙上的通缉令发呆,脸色还白得吓人。
锦善被主子这模样吓了一跳,忙扶住主子胳膊,关切唤了声姑娘。
苏淡云却似没听见锦善的话一般,继续一动不动望着。
锦善当即更加担心起来,又连忙轻轻晃了下主子胳膊,“姑娘,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急切问着,终于将苏淡云晃回了些许心神。
见锦善他们正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苏淡云知道自己失态,勉强挤出一抹浅笑,“我没事,咱进去吧,菜应该要上了。”
她云淡风轻说着,可那脸色依旧惨白,并未恢复分毫。
锦善他们猜想主子应是想起了哥儿失踪的事才突然这般,看着主子这般难受还强颜欢笑安抚他们,几人心中是既感动又心疼,一边跟着回到大堂落座,一边却想着自己接下来可以做些什么好好帮助主子。
一顿饭就在这样心事重重的气氛中开始了,苏淡云简单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碗筷,微笑道:“我吃饱了,想先上去歇息一下,你们慢慢吃吧。”
锦善一怔,连忙跟着放下筷子,“姑娘,婢子陪你。”
苏淡云将她按回座位,“你继续吃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说着便别过几人独自回了房间。
一回到屋子关上门,苏淡云便背靠着门板无力站着,脑中满是方才在看通缉令时突然冒出来的画面。
她缓了又缓,捂住砰砰乱跳的心口,脚步虚浮地走到桌旁坐下,脑中的思绪乱作一团。
她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她终于记起上一世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了!
只是她之前设想过无数个可能,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是在通缉令上看过他的样子!
可当时他是因什么罪名而被通缉的呢?
苏淡云逼着自己再次认真回想,却是在想起那通缉令的内容时脸色变得比之前还要苍白复杂。
怎么会?他是个纨绔公子没错,可也不至于纨绔到奸杀妇女吧?!
可她这会儿不管如何回想,能记起来的当真就是如此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他具体是在何时被以这样的罪名通缉了呢?
是的了,应该是自己出意外的两三年后。
当时师父带着她去北方寒地寻一种有去热毒奇效的草药,途经京城东北边的北州,她就是在那里看见了画有他画像的通缉令。
她记得那通缉令贴得满城都是,上面清楚说明宣平侯府四公子燕乘春在京郊附近奸杀妇女,作案后逃窜到了北州一带,朝廷悬赏千两白银将其捉拿归案。
那便是她上一世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接触到与他有关的消息。
当时她其实挺不明白的,不明白那样好看的一张脸,竟还要奸杀妇女?像那样的人物,在话本子上写的不都是有大把女子自己投怀送抱的吗?
她越看越觉得难以相信,直到后来听说了些与那人有关的传闻,知道那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公子,便也没觉得有多么惊讶,随后听得越多,对那人的印象便只剩下了厌恶。
而那之后,她就继续沉迷跟着师父学医,极少关心学医以外的事情,自也没再了解过那被通缉的燕四公子到底有何结局。
此时想来,当初那通缉令上画的画像,当真是画得像极了,就似看见了真人一般。
所以自己这一世,每次遇见他时都会莫名其妙生出些戒备,应该就是源自于此吧。
只是话说回来,当初之所以厌恶,是因为她根本不认识那人,一切都只是道听途说。
而这一世她已经认识了他,虽说她和他只接触过几回,算起来也只接触过不长的时间,可他给她的印象就是个如艳阳般耀眼的男子,此时再想那通缉令上的罪名,她真是怎么想都无法将其跟这个自己已经认识的人联系到一起。
是啊,这样的人真的会做出那样令人厌憎之事吗?会吗?
苏淡云想着,不禁就想到了自己的大伯父大伯母,想到人心的诡诈善变,她方才的笃定便不自觉开始摇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