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听闻衙差如此问,连忙道了声是,擦了擦眼角泪花继续禀道:“十多日前,孩子的外祖惦念,来了家书让带着孩子回去探望。小人在廛市开的面馆,生意很是不错,实在不舍得就此歇业回去。
可小人又不想让岳丈不快,便遣了家里可靠的仆人带着小儿回去。谁曾想小人今日竟收到了孩子他外祖寄来的家书,说是一直没看见孩子,问小人是否又改变了计划。
小人之前明明看着仆人带着孩子出发了,还以为他们早已顺利到达,没想到竟是这般,小人自知事情不妙,这便立即过来报官。差爷,我儿已经不见了十多日了,还请差爷替小人把孩子寻回,求求差爷了。”
说着便哭得泪如雨下,噗通跪到地上咚咚磕起头来。
彼时门房中,衙差正让那名叫钟全的报案人说话之际,外面不远处则有一衙差正领着一肩背木箱,身穿青色直裰头戴幞头,瞧着约莫五旬上下的男子从衙门里头快步过来。
“魏先生,您快些。”
衙差边走边朝后看向那五旬上下的男子,忍不住催促道。
“好好好,知道了。”
男子被催得甚是不悦,不耐回道。
说着又觉满心郁闷,不禁接着叨叨起来:“怎地又有孩童走丢的过来报案?我这段时间光画这丢失的孩童像都画了多少幅了!怎的还要画!案子的疑犯呢?这么些天了,怎地要画的疑犯画像却是一幅也无?
我都在洛城过了大半辈子了,洛城一向太平,从来就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如今孩子一个接一个地丢,我这整日提心吊胆的,都不敢让我那小孙子出门。唉,还真是造孽。”
被称作魏先生的男子边走边絮絮叨叨,转眼就走到了门房跟前,与同路的衙差先后迈步进去。
方才苏淡云几人一进县衙,望川便在无人注意之时,已寻机躲到了门房后头,又悄无声息地飞身上去趴在了门房上方,这会儿正隐在屋顶偷听。
苏淡云对望川的本事一百个放心,便与其兵分两路,亲自领着锦善与缔祥沿着方才走过的路慢慢往前走,假装在努力找着什么东西。
让几人惊喜的是,她们所走的路这会儿竟然很是清静,一直都无人经过,给了她们极大的便利继续磨蹭下去。
缔祥之前走街串巷,对周边动静总是本能地格外警惕,这会儿他边假装找东西,边留意着门房那边的动静,没多久就看见方才报案之人从门房走了出来。
他当即给主子说了一声,几人想着望川那边应该也偷听得差不多了,便开始一起默契往回走。
结果才转身过去,便看见方才登记了报案信息的衙差和那个姓魏的画师一同从门房出来往这边走。
眼看着对方就要与她们碰上,苏淡云立即不动声色地将手中藏着的耳坠子扔到了一旁草中,又看了锦善一眼。
锦善收到主子暗示,立即往那边草丛过去。
“前面何人,何故在此地逗留?”
那衙差正和画师边走边说着方才案情,见前面小道上突然出现几个身影,当即先发制人厉声质问起来。
苏淡云正做着寻物状,听见声音重新站起来转过身去。
衙差快步上前,很快就认出了面前人正是方才和叶府管家一同过来之人,不禁面露诧异。
“是你们?你们方才不是已经走了吗?”
衙差狐疑道,谨慎地打量几人。
苏淡云朝来人大方行了一礼,道:“禀差爷,小女子耳坠子丢了,想着是方才在衙门里急着走路弄丢的,便求了守门的差爷放我们进来仔细找一找。差爷您放心,我们就沿着方才走过的路找,绝不乱走。”
衙差听罢,同样下意识看了对方耳垂一眼,发现对方一边的耳垂上的确已经空了,又见其余两人弯腰认真搜寻的样子,心里不禁就心里八九分。
想到县太爷对几人的和善态度,还有几人与叶府的关系,正纠结是否要上前帮忙一二,便听站在草丛边上,方才还在弯腰找寻的那个婢女忽的直起身子,手拿一只耳坠子一脸欢喜。
“姑娘,婢子找到了。”
她大声道,说着便拿着那耳坠子走了过来。
到了苏淡云身旁时,又见她拿帕子将耳坠子擦了擦,这才将其递了过去。
两人正说着话,忽地就有另一人从前面过来。
“姑娘。”
那人看见几人,快步过来行礼,懊恼道:“姑娘,小的方才在那边找了,一直没找到,估计应该没落在那边。”
来人正是方才负责偷听的望川,苏淡云见他无恙,心中暗自松了口气,随即朝他摊开手,微笑道:“无妨,锦善方才已经帮我找到了。”
望川假装惊喜,问道:“是落在何处了?”
锦善指着方才所在的草丛边,笑道:“婢子是在那里找到的,婢子猜这多半是姑娘之前拿帕子擦汗时不小心给带落的。”
两人默契配合着演戏之时,苏淡云已将耳坠子快速重新戴上,之后便领着几人朝衙差和其身旁的画师行礼告辞。
衙差看了几人一眼,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便也行礼道别,和画师一同离开。
几人擦肩而过,忽地,缔祥脚下一滑,整个人往画师身上倒去。
那画师被猝不及防一撞,当即一个踉跄,手中拿着的画卷也随之落在了地上展了开来。
身旁的衙差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画师差点儿摔了个大跟头,待站稳了身子便忍不住一阵后怕,气道:“你这娃子,走路怎地冒冒失失的不看路?”
缔祥从地上爬起来,可怜巴巴地朝画师行礼致歉:“先生真是对不住,小的方才不小心踩到了个小石子绊了脚,让您受惊了,真是太抱歉了。”
画师本就不是个暴躁之人,此时见他认错态度良好,又见他身上还带着方才摔倒时蹭到的灰尘,一时间也不好再骂出口,便叮嘱了两句日后记得走路小心些便将人放走。
见他要弯腰去捡方才落在地上的画像,缔祥连忙小跑过去。
“老先生,小的帮您捡吧。”
说着,便抢先一步将那画像捡了起来,拿在手里一看,随即就愣在了原地。
方才这画师拿着画像过来,一边走着一边指着那画像和衙差说话,待来到近前,他偷偷往那画像瞄了一眼,总觉得那画上之人有几分眼熟。
可惜那画师十分警觉,见衙差站定和主子谈话,他便将手中画像重新卷了起来,让他无法再多看两眼。为了进一步确定,他这才想出了假意脚滑撞掉对方手中画像这么一招。
没想到还真被他误打误撞对了,这画像一看就眼熟得很,只可惜他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何处见过这画中之人。
衙差见他看着画像出身,很快就看出了端倪,问道:“你见过这画中的孩子?”
缔祥皱着小眉头,一直在认真回想。
蓦地,他终于记起了什么,随之确定点了下头。
苏淡云见着,不觉也有些诧异。
这画中画的是个男孩儿,看着和阿弟差不多大,想必就是方才前来报案之人所走丢家中小儿。
真没想到缔祥竟然见过此人,不过缔祥之前就是在洛城四处行乞的乞儿,就算真在哪里碰见过这人也的确没什么好出奇的。
“发生了何事?”
忽地,一男子声音从附近传来。
众人微怔了下,抬头寻声望去,便见有一人身穿衙门工服朝这边大步过来。
衙差看见来人,连忙朝对方恭敬行了一礼,又唤了一声董头儿。
被唤作董头儿之人转眼便到了近前,望向苏淡云几人目露疑惑。
未等对方进一步问话,衙差便连忙将苏淡云几人为何在此,以及方才的种种一一简明叙述清楚。
那人听罢,点头嗯了一声,目光扫过苏淡云几人,行礼道:“在下鄙姓董,是这洛城县衙的捕头。既然这位小兄弟之前见过这失踪孩童,恐怕要麻烦这小兄弟留下来再详细说明一下情况。不知几位可否移步到那边屋子详聊,好让县衙书吏将诸位所言记录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