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对方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苏淡云不禁微怔了下,随之便见叶夫人扬起一抹苦笑,叹气道:“也罢,叶嬷嬷,扶我起来吧,我这般跟客人说话,实在太失礼了。”
嬷嬷应下,忙伸手将其扶起来背靠着床头软枕坐好,又给她拿了块帕子过来。
叶夫人接过帕子,低头擦了擦脸上泪水,努力回忆着难过道:“唉,你不知道,舟儿这孩子真是太讨人喜欢了,懂事,知礼,又聪慧。我以前也见过其他孩子,但他们都没这般合我眼缘,这是我第一个真心想要留在身边当亲儿子养大的孩子。
可惜那孩子一直有些怕我们,老爷就跟我商量了下,说是先跟孩子好好处一处,多亲近亲近他,没准他知道我们真心待他,便没那么怕了。
只是那孩子原来心里一直惦记着自己亲姐,舍不得。不过也好,他跟我们坦白了,也接受了我们的提议,决定先留在这里三个月试试,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
说着,她声音便带上了哭腔,刚擦干的眼角又不自觉冒出泪花。
她拿帕子掖了掖,又道:“既然孩子答应了,我自是要加倍的对孩子好,想着没准孩子会因为我对他的好而生出留下来的念头。我想起上月底自家的绸缎庄进了些新料子,便提出带他过去挑上一些,给他多做些新衣。
孩子很乖地同意了,那日我们一早便出了门。一路上都好好的,结果没想到,就我低头和掌柜说话的功夫,一直安静站在我身旁的舟儿就突然不见了。”
话至此,叶夫人终于没忍住,再次哽声落下泪来,哭得难以自已。
苏淡云安静听着,待她平复一些,这才继续问道:“不知夫人与家弟当时是站在铺子的哪个位置?”
叶夫人缓了缓,回忆道:“就在铺子门口附近,柜台的前面。那之前我领着舟儿在铺子走了一圈,掌柜的把新到的料子拿了出来。
我本想跟舟儿一起到铺子里坐着慢慢看的,只是舟儿对着别人一口一个少爷地喊他似乎还是有些不大自在,不想在那里多待的样子。
我便直接跟他到那柜台前站着看看,想着快些挑完便带他去文房四宝店,让他挑些自己喜欢的笔墨纸砚好开心起来。
之后我就低头去看那些料子,边看边听掌柜的介绍,等我选到一匹觉得不错的,转头想问孩子喜不喜欢,结果就发现他不见了。”
苏淡云听着,想象着当时情形,心里一直如刀割般的疼,双手不禁渐渐握起。
只是她对此还有许多疑问,便强忍着泪意,努力稳住心神道:“那当时店里没有伙计看到家弟离开吗?”
叶夫人听着,眼泪又倏地落了下来,摇头道:“没有,当时我见舟儿似是不习惯被伙计当少爷般敬着,我担心他待得不自在,便让跟着的下人到马车等着,至于店里的伙计,我也让她们自己忙去,不必守着我们。若是当时我没有那样吩咐,舟儿他兴许就不会丢了。”
她边说边那帕子抹泪,那难过模样真是让人见之动容。
苏淡云也被她这模样弄得更加难受,可她实在没时间继续磨下去了,便也不等对方平复就继续问道:“那不知阿弟走丢时具体是什么时辰?”
“辰正左右。”
叶夫人回想了下,说道。
苏淡云:“当时铺子人多吗?”
叶夫人摇了摇头,“不多,除了我们便只有其余两三个客人。”
“铺子外面呢?当时铺子外头可有什么可疑之人,夫人可还记得?”
叶夫人认真想了想,“那条街一直都挺热闹的,行人倒是不少,至于有些什么人,我真的没有印象了。”
苏淡云若有所思点了下头,之后又请对方描述了下孩子走丢时所穿的衣着打扮,以及那日从叶府出来后所走过的路线,末了还问了下苏行舟来到叶家后的一些日常。而叶夫人都很配合,十分有耐心地有问必答。
方才叶夫人醒来时,捕头和望川便由叶老爷亲自领着,在外间隔着帐幔听两人对话。一直听到最后,捕头觉得暂时也无甚需要补充再问的,便在苏淡云退出来时跟她一同离开了内院。
之后几人又提出去苏行舟住过的院子看看,顺道见一下当时伺候过苏行舟的下人。
叶广延之前报官时,衙门已经派人来看过一次。只是衙门至今没查出什么眉目,他心里也是着急,听罢便觉得多一拨人来查没准能快些找到孩子,于是爽快同意下来。
一行人随着叶广延往苏行舟住的小院过去,一踏进院子,便觉这里头布置得甚是舒适雅致,一看就是富家公子所住的模样。
听闻这处是为了孩子特意收拾过的,大家都觉得若真实的确如此,这叶广延夫妻倒是真心待这孩子好的。
苏淡云看着面前一切,心里虽然痛着,却也为阿弟是被卖进了这样一户人家,而不是什么腌臜之地而庆幸。
只是一想到阿弟现在的处境,她便觉得心痛得难以站立。
不过阿弟尚未找到,她绝不能这么轻易倒下,她一定要撑着,一定要撑到最后。
想着,她强打起精神,跟着捕头一起见了苏行舟院里的下人。听着捕头将人一一询问过后,暂时没发现什么疑点,她便提出可否去苏行舟丢失的那家绸缎庄看下。
叶广延想了想,觉得没准几人能发现些之前遗漏的地方,便让管家亲自带着几人过去。
绸缎庄离叶府不算太远,几人沿着当日叶夫人带着苏行舟出门时所走的路线过去,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叶管家跟绸缎庄的掌柜打了招呼,掌柜听说几人来历,态度十分友好,对几人问话也是无有不答。只是这回答和叶夫人说的也是大差不差,并没能提供什么全新线索。
苏淡云听完掌柜叙述,忽地灵机一动,拉着缔祥往柜台前一站,问道:“掌柜的,当时夫人和小少爷就是站在这里吗?”
掌柜的看了下,点头道:“是的,没错。”
说着,掌柜的连忙走进柜台,照着当日的情况道:“当日我就是这样站着给夫人介绍新来的布料,夫人就在您现在站的这个位置,小少爷就这样站在她身旁。嗯,没错,就是现在这般。”
三人边说边将当日的情形重现了一遍,望川在一旁观察,随即走到缔祥身旁蹲下身来,用跟缔祥视线一样的高度朝外头望去。
这条街道两旁并没像有些街道那样摆满小摊儿,不过车马行人却依然很多,一直来来往往不停。
他仔细四顾,视线穿过来往行人望向对面,蓦地就看见了斜对面巷子口摆着的卖浆水的摊子,遂起身问掌柜道:“对面那个浆水摊子是日日都有吗?”
掌柜的往外望了望,摇头道:“她是流动的,不是每日都有,前几日就没在咱们这边。”
望川:“除了这浆水摊,你们这条街平常没有人过来摆摊儿吗?”
掌柜的再次摇头,“没有,其实以前是有的,不过摆摊儿的多了之后人太杂了,出的事故也多,两边商铺的业主便去投诉了。衙门便指定了可以摆摊儿的街道和区域,咱们这边不属于那些区域。”
锦善听罢,不禁好奇道:“既如此,那个浆水摊为何能来?”
掌柜微笑道:“因为我们想喝啊,这大热天的,喝口甜浆水别提多舒爽了。而且她是流动的,又不是固定摆在那里,所以没人会说的。”
听罢解惑,望川谢过掌柜,抬脚往那浆水摊儿走了过去。
苏淡云也已经没什么可问的,便也跟掌柜的告辞,与其余几人一同跟着望川往那边浆水摊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