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意识恢复清明,经了方才这么一遭,她是再也不敢心存侥幸,用被绑着的手撑起身子重新歪坐在了地上,低声抽噎着就说了起来:“云丫头,你不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也不想的——”
“再废话你就继续吃药吧。”
梁氏被这威胁吓得浑身一哆嗦,再也不敢为自己开脱,连哭都不敢出声,就那样流着泪道:“是阿弟,是我阿弟逼我的。阿弟他以前还是好好的,结果认识了那个什么张强就变了,竟跟着那人偷偷跑去赌钱,欠了一大笔债。
他来找我,让我帮他,我悄悄贴补了他几两银。可他嫌少,没多久又来找我,你大伯父发现了,骂了我一通,让我不准再拿家里银子接济阿弟,要再有下次就直接休了我。
可阿弟就我一个阿姐,我不想见他又有何用?他只能找我,一直缠着我,我说我没有银子,他就让我写信找你要银子。可你出嫁时,侯府来接你走的人就私下里警告过我们,让我们别想着能靠你拿什么好处,我哪儿敢找你啊。
我不敢,又经不住阿弟相逼,我只能悄悄变卖自己的首饰给他。结果有了一便有二,他隔三差五就来,把我的体己全拿走了,我根本打发不走他,到最后我已经没办法再给他银子,只能以死抵抗,这才赶走了他。
我以为能吓跑他不再来纠缠我了,没想到过了两日他又来了,说是找到个门路,只要把阿舟给他,他就不再过来逼我。我不肯,他就威胁我,说是如果不把阿舟给他,他就上婉娟夫家那边闹,闹到婉娟被休回家。
我只有晚娟和丽娟两个孩子,这不是在扎我的心肝吗?我没有办法,只能配合他做了这么个事。
你方才说的都对,丽娟的确是我特意支回娘家的,可那都是阿弟的主意,兴许他是怕我反悔,便用这法子把丽娟攥在手里逼我跟他配合接下来的事。
还有那只狗,那的确是我阿弟放的,只是阿舟落水后回来并没有病倒,我只是在那碗姜汤里放了些阿弟给我的蒙汗药。
至于回娘家,那是我自己放心不下丽娟,所以还是回去看了一趟,见她安然无恙我觉得可能是我自己想多了,毕竟我阿娘还在,也许阿弟并没有想着要拿丽娟来逼我。总之我看到丽娟好好的,真是太欢喜了,当即就往回赶。
至于去找我娘家的郎中买药,那是我临时起意的,我只是想着这样能让孩子病逝的消息更可信些,所以就过去了,没想到那个郎中竟然不在。还好回来后我想起黄阿婆家可能有药,就过去那里买了。
之后等我回到家已经黑透,阿弟从后门过来,行舟喝了带药的姜汤一直没醒,阿弟就趁着夜色,把行舟给抱走了。我知道自己该死,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就两个女儿,为了我的孩子,我真没有办法——”
正说着,“啪”的一声巨响传来。
众人一怔,寻声望去。
只见望川一边揉着手腕一边站直身子,与此同时,在他跟前的梁氏,左脸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望川打完了人,朝梁氏撇撇嘴,道:“呀,我这手太痒了,不打你一下它就好不了,我就这两只手,为了我的手,我也是真没有办法。”
说罢便转过来朝苏淡云赔罪道:“主子,我这手最听不得人推卸责任了,突然飞过去我是怎么都拦不住。”
缔祥和锦善对视一眼,齐齐从梦中惊醒。
原来还可以这样!
想着,两人当即一同冲了上去,朝着梁氏一人使劲补了一脚。
痛快打完,两人转过来齐声朝苏淡云赔罪道:“姑娘,我们也是。”
看着两个憨憨同伴,望川眸光闪了闪,实在有些心虚。
自己想表现的心是否太过了些?
唉,他也只是为了让主子认可自己,以后能顺利留下来,希望同伴们能多少理解些他的苦衷吧,切莫误会了他是在争宠才好。
苏淡云此时恨不能一刀捅了面前这个毒妇,根本无暇去顾及三个同伴的弯弯绕。
她抑制着心中即将喷发的怒火,走到梁氏跟前死死盯着她,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戾气,“他把阿弟带去哪了?他到底要做什么?”
梁氏不敢看苏淡云的眼神,又觉得苏淡云也要过来打她,本能地把身子往后缩了缩,低头哭道:“他说有个富户没有子嗣,想要个孩子做继承人。他搭上了那个门路,说阿舟长得好又学习好,那个富户肯定看得上,只要能把人弄过去,人家就会给他一笔银子。
我想着若真是那样也好,阿舟父母不在了,他阿姐也出嫁了,我们之前也是乐意养着他的。可孩子一天天大了,我们本也没几个银钱,丽娟又到了婚配的年纪要开始准备嫁妆,结果阿舟他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要开始读书,还说要一直读下去。
我也想把他当亲儿子养大,可读书多贵啊,以我们的条件怎么供得起他?但是去了富户当人家儿子就不同了,不但能读得起书还能去好个好书院,想怎么读都行,这也不失为个好出路——”
梁氏正喋喋不休说着自己如何如何不易,如何如何迫不得已,还有一箩筐的话想要继续粉饰自己,忽地便有那熟悉的“啪”一声再次响起,与方才的那声啪一样响亮。
众人怔愣了下,朝梁氏跟前的苏淡云望去,只见她微颤着右手,紧接着又反手给了梁氏第二个巴掌,咬牙道:“你混蛋!我端午时捎回来给大伯的信就已经说了,阿弟学习的费用由我负责!我的阿弟有我来疼,用不着你在这假惺惺为他着想!少继续拿这些来糊弄人!”
梁氏整个人僵住,顶着被打肿的脸,抬头茫然望向自己夫君。
苏秉安此时看着如同疯妇一般的妻子,听着她方才说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早已从震惊不可置信变成了满脸的嫌恶。
侄女寄回来的那封信他是看了的,只是当初弟弟苏秉文临去世前就把孩子托付给了他,他也当着弟弟的面应了下来。
只是后来兄弟的岳丈先自己一步接走了两个孩子,他知道两个孩子以前经常跟他们外祖一起,想着他们对自己外祖的感情要比对他这个大伯深得多,便也没有阻拦,这才没立即兑现承诺。
直到后来侄女出嫁,侄女外祖没多久就病逝了,他便立即把侄子给接过来抚养,也是要真心要履行对自己兄弟的承诺。
他知道侄女在侯府的日子不易,且他当初已经答应了弟弟帮其抚养孩子,他又岂能让侄女出这个银子,也正因此才没把信里的内容告诉妻子。
只是他真没想到,这个平常一直老实巴交以他为天的女人,背地里竟是这么个愚蠢至极的毒妇!当初接孩子过来时这毒妇明明十分赞成的,真没想到这人竟会伙同他人对他兄弟唯一的儿子做下这等恶事!
那不是要让他兄弟一房断后吗?!
亏他之前还信了她,还帮她隐瞒!真是想想都觉得自己蠢,他哪儿还有脸去见自己那早逝的兄弟?哪儿还有脸去见自己早亡的爹娘!
苏秉安想着,不觉悔恨交加,痛苦地哭了起来。
苏淡云此时真的多看这两人一眼都觉得恶心,虽然还有许多事要问梁氏,却也不想再跟那人多说一句,便吩咐了望川代替自己继续接着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