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秉安听见侄女这么一问,不禁怔了怔,随之狐疑望向自己妻子。
梁氏也是面露愕然,一脸不解,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苏淡云早已捕捉到了梁氏听见自己问话时,眸底那一闪而过的诧异和心虚,便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见梁氏一个劲否认,她死死盯着对方,冷道:“你串通自己弟弟过来报信,然后带着自己女儿回去娘家,又以尽孝之名,顺理成章将女儿留在娘家。之后你回到夫家,因没有女儿在旁且夫君也在镇上,接下来的一切你便可自说自话。
为了麻痹村里人的视线,你做了许多,也的确做得很不错,让大家都相信了你,包括我也差点儿就信了你的瞎扯胡编。
你是否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很完美?可是雁过留痕,只要是刻意设计出来的,那就必定少了些自然。
你说的那些事情,乍听之下还算合理,可只要细细推敲便能发现里头实在有着太多的巧合。就比如那条狗,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胡乱冲出来的野狗,而是你同伙放的,而你的同伙就是你的亲弟!”
她不疾不徐把这些说完,虽是自己所猜,却用了十足肯定的语气,那眼神也是锐利无比,仿佛这一切都是她亲眼所见一般。
梁氏被这样一双眼盯着,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这双眼投来的目光给一点点冻住了,甚至连呼吸都给忘记,直到胸口憋闷快要窒息她才反应过来,连忙别开苍白的脸去捂住胸口喘气。
可尽管这样,她还是没有承认的意思,继续一个劲地摇头。
苏淡云见了,转过来朝望川看了一眼。
望川正沉浸在方才信息所带来的震惊中,真心惊叹主子竟在之前那种心境下还能冷静下来分析出了这么许多。
此时迎上主子目光,他不由恍了下神,竟觉得自己是看到了往常执行公务时的公子。
见望川这会儿竟没看懂自己的意思,苏淡云不禁微蹙了下眉头,开口吩咐:“让她说话。”
望川回神,不禁为自己的分神感到尴尬,立即照着吩咐上前在梁氏脖间用力一点。
梁氏重新气息顺畅起来,就如之前那般将气喘匀,随之一边落泪一边委屈道:“云丫头,我知道行舟出事了你很难过,可你也不能平白冤枉了好人。说实在的,前几年你一直跟我们都很少联系,我们知道你在侯府也肯定不易,这么些年,我们是真心实意地在照顾行舟,你怎么能——”
“行了,还是把她的嘴再封上吧。”
苏淡云见梁氏依然扯些有的没的,耐心尽失,直接吩咐道。
望川半点儿不敢含糊,立马上前又是一点。
他知道主子方才说的肯定都是推理出来的猜测,说出来是想要冲破这婆娘的心防,好让这人开口吐露真相。只是没想到这婆娘看着老实巴交的,结果竟这般嘴硬。
审犯人的事他以前可没少做,他多的是让这人开口的法子,也是时候给主子展现自己的价值了!
望川想着,满怀信心站起身来,正要跟主子自动请缨揽下这个差事,结果腿还没站直,忽地就看见一只纤细手掌托着一颗深褐色药丸伸到自己面前。
“给她喂下这个。”
那手掌的主人淡声道。
望川看着那手掌上约莫小指甲盖大小的药丸眨了眨眼,只得暂缓了自己主动请缨的念头,先照着主子说的把那药丸火速塞进了梁氏嘴里。
完成了任务,他立即就朝主子行了礼,信心十足地跟主子申请了审人的差事。
苏淡云闻言,不禁面露愕然,似乎这会儿才想起来的确还有这么个人能用。紧接着她便看向梁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褡裢里的小瓷瓶,不自觉露出心疼神情。
是啊,可不就是心疼吗,那可是她照着穆老被师父改良过的毒方做出来的新药啊,废了多大的功夫,没想到竟然有不用药的法子
唉,算了算了,自己都已经出手了,想这些有的没的也是无用,只要能让这人开口,让她能成功找回阿弟,这药丸便是用得值了!
想着,她朝望川摆了摆手,道:“不必辛苦,再等一会儿这人就会说了。”
望川不明所以,转念想起方才那颗药丸,多少明白了些。
只是主子不是悬壶救世的郎中吗?难道还有能撬开人嘴巴的毒药不成?
正想着,突然就听到地上传来一阵杂乱的动静。
他微怔了下,连忙转头寻声望去,便看见方才还歪坐在地上的梁氏此时已经躺倒在地,正一个劲地扭着身子满地打滚,还不住地试图拿被捆绑的手在身上四处抓挠,旁人一看就知道她此时浑身必定奇痒难耐极了。
苏淡云冷冷看着梁氏在地上痛不欲生地来回打滚,平静道:“大伯母放心,这药丸要不了你的命,至多也只是让你感受一下,有万蚁在你骨肉里爬行啃噬到底是种什么滋味罢了。
不过我这里有解药,你何时想说真话,我便何时赏你一颗半颗。若你一直不说,那就继续这样体会下去也无不可。”
言罢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扬起个淡淡的笑,语气略带俏皮道:“对了,这药是你侄女我独门配制的,其他郎中可解不了哦。”
话落,屋中几人不由得心头一震,齐齐咽了一口唾沫。
望川僵硬地望向自己主子,缔祥也是悄悄望了主子一眼,只有锦善在短暂的震惊过后便立即恢复了一脸的云淡风轻。
还好,我们是和主子一伙的。
望川和缔祥不约而同想着,心有余悸的同时也暗自下了决心,兀自发誓日后一定永永远远都不能造次。
当然,他们本也没想着造次,只是这一刻之后就更加不会想了。
看着地上痛苦不堪的梁氏,他们仿佛真的看见了有千万只蚂蚁在梁氏的血肉里爬,当即打了一个哆嗦,只觉自己浑身也跟着痒了起来,连忙别开了脸不敢再看。
苏秉安听罢侄女所言,看着妻子此时惨状,只觉有一股恶寒从脚底板直蹿到了头顶,又转瞬蔓延至了全身。
天爷,这还是自己那个乖乖软软的侄女吗?这分明就是夺人命的罗刹啊,怕不是侄女被人换了?
想着,他就像看妖魔鬼怪一样,一脸惊恐地望着面前人,连为妻子求情都给全忘了。
苏淡云却毫不在意,继续一动不动地望着地上的梁氏。
梁氏被点了穴,全程发不出半点儿的声音,只一直无声打滚,如此过了十来息的功夫,梁氏脖子已被她自己挠出了数道血痕,发髻也已变得零乱不堪,再配上她那狰狞神情,看着就似是中了邪祟的疯妇一般。
看着梁氏都这样了还不招供,屋中几人都不由得开始怀疑是否恶人另有其人。
正想着要否开口劝一下主子别弄出人命,结果就看见梁氏突然挣扎着往苏淡云跟前爬动,还试图伸手去捉她的裙角。
苏淡云静静朝后退了一步,不让梁氏碰触自己。
“想通了?”
她面无表情道。
梁氏早已生无可恋,只求能快些停下这非人的折磨,遂一边扭着身子一边竭力拿额头轻撞了两下地面以示回复。
苏淡云见了,从背着的褡裢里又拿出一个小瓷瓶来,从里面倒出一小颗药丸递给望川。
这回不用主子吩咐,望川便立即会过意来,接过那药丸就一把塞进了梁氏嘴里。
梁氏迫不及待将药丸吞下,又挣扎了十来息的功夫,身上的奇痒才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只是这会儿的她早已挣扎得奄奄一息,浑身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眼神也开始迷离,似是下一刻就要绝过气去。
望川见状,连忙往四周看了下,随之快步到桌旁提起一壶凉水,兜头盖脸就朝梁氏泼了过去。
梁氏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见她眼神重新聚焦,望川这才伸手在她脖间一点给她解了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