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苏淡云如是说,燕乘春便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顾忌什么,也觉得自己方才一时兴起,的确有些思虑不周。
他想了想,随即颔首道:“这样吧,我待会儿让衔山领你们进去,让他跟掌柜打声招呼,就说你是我祖母的友人,相信那掌柜听了会自动安排好的。”
苏淡云也知道有人好办事,只是也担心如此一来会给燕乘春麻烦,便道:“这会否太麻烦公子?”
燕乘春摇着折扇,无所谓一笑,“苏娘子有所不知,若你要购置马车的事让我祖母知晓了,以她的性子铁定是要按着我进那铺子,给你直接选好了马车付好了银子才会作罢。比起我祖母的做法,我这不过是说句话的事情,又有何麻烦的?
听着,想到唐太夫人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两箱子谢礼,苏淡云便觉得唐太夫人多半会是燕乘春所说那般,便忍不住展颜一笑,终于点了下头,“既如此,那便一切听凭公子安排了。”
燕乘春看她展颜,不禁就微怔了下。
说实话,她笑起来还真是挺好看的,就如春日百花盛放,又似有魔力一般,莫名就会感染着旁人跟着一同开心起来。
他此时就是这样,仿佛要去买马车的是他自己似的,不禁就满怀期待起来。
想着,他忙朝外面扬声吩咐道:“衔山,咱不去槐榕街了,改道去锦绣坊附近的丰记车行。”
“好嘞!”
衔山听令,立即将马车调了个方向,直直朝着西南边过去。
马车在路上平稳驰骋,车厢里一时间陷入沉寂。
燕乘春其实也不是个话多之人,平常也很能享受独处的时间,可他这会儿扇着折扇坐着,如此安静走了一小段路,眼看着前面还有好一阵的路程,却是莫名就觉得这车厢实在安静得有些奇怪有些尴尬,便越发有些坐不住了。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得说些什么才对,便心思一转,状似不经意地明知故问说道:“苏娘子在永定侯府住得好好的,为何要搬到临河胡同这边?莫不是在这里置办了别业,特意来此避暑的?”
京城高门之中,夫人们的确时兴在景色颇佳之地置办别院庄子之类,也流行在入夏后过去那置办的地方住上一住,权当散心。
正因如此,此时听他这般问来,苏淡云倒也不觉有何突兀。
只是她搬家至此自是与那些夫人置办别业不同,且自己和离的事外人迟早是会知道的,她便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摇摇头道:“我不是来避暑的,我刚刚和离,所以从侯府搬了出来,临河胡同那边的宅子是我刚安下的新家。”
她承认得十分干脆,甚至在说出和离两字时神色也颇为平淡,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饶是燕乘春一早就知道了她的家事,此时见了也还是不由得为她的直接坦荡生出几分惊讶,露出个诧异神情。
他真是越接触就越发现此人的确跟其他女子有着许多不同,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此时倒是明白这人为何能与陆朝添那个侠义豪爽的二嫂走得近了——这两人表面虽是看着不同,骨子里却都是一样的直接利落,而他就喜欢跟这样爽快的人打交道。
燕乘春想着,随即就把脸上的讶色一收,换了个欢喜笑容,道:“那真是要恭喜苏娘子了。”
苏淡云本来说完后就把脸转了过去,望着身旁的车门沉思着不再言语,此时听他突然道贺,不禁就是一怔。
虽说大齐律法支持和离,可真正能和离成功的妇人却并不多见,尤其像永定侯府这样的公侯府邸更是如此。
苏淡云方才还以为对方会劝上两句,又或是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却没料到对方竟会如是说,不禁就把脸转了回来,朝燕乘春诧异望去,狐疑道:“公子何出此言?”
燕乘春脸上笑意加深,分析道:“永定侯府诋毁苏娘子名声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一听就不是个好去处。再说永定侯这人,长得也就那样,品行还有缺。你说南下大水都发成那样的,治水不是该全身心为百姓投入的吗,谁还能有那个精力去风花雪月?他倒好,治水竟还治出个表妹来了。
朝堂那些动不动就要撞柱死谏的御史们有无弹劾他我不知道,反正纨绔圈里我可是听过好些兄弟吐槽他的,大伙儿都对这人不耻得很。这种不靠谱的男人,苏娘子离了他难道不是好事一桩吗?”
他语气真诚,仿佛贺怀琛就是他口中那般不堪,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并非在有意中伤他人。
当然,他说的的确就是事实,贺怀琛就是如他所说的那般不堪。可问题是,在许多人眼中贺怀琛都是难得的青年才俊,苏淡云还真是头一次听旁人这般评价贺怀琛的,惊讶之余,只觉听得那叫一个畅快舒爽!
也不知纨绔圈是否真的有这般吐槽过,还是说这人纯粹是在临时瞎编。
不过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对方说这话时的善意她是感受到的,心里也十分感激对方愿意为自己说出这一番话,便朝对方欠了欠身,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
只是和一个外男讨论自己和离之事,还一同埋汰自己前夫,这多少还是有些别扭。主要是这一起讨论之人她也并不是太熟,也实在没到能一起肆无忌惮讨论这些的份上。
想着,她便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不知太夫人最近身子可好?”
燕乘春知道她不想继续说和离的事,便也顺着她意转了话题,微笑着点头回道:“她老人家挺好的,多谢苏娘子关心。”
听闻老人家身子康健,苏淡云也是真心欢喜,想到什么又道:“鉴于老夫人的眼疾,公子还是要叮嘱她老人家莫要太过操劳,也莫要多思多虑才好,否则会影响眼睛康复。
像这种盛夏季节,老夫人更是要多注意着防暑,要不然身子受暑气侵袭就很容易病倒,对其眼疾也会有所影响。”
听她提起这些,燕乘春不禁也想起前几日太医过来看诊时交代的话,眉眼笑意漾开,“多谢苏娘子提醒,太医前几日过来也是这般交代了。其实每年盛夏来时,祖母都会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避暑,前不久我也听她提过这事。”
苏淡云笑着颔了下首,“若能有地方避避暑气自然不错,只是老人家在热天出行,路上务必注意做好防暑工作才行。若是可以,最好能在盛夏之前出发,如此便能避免路上被暑气侵袭染病。”
燕乘春见她说得认真,眉眼笑意愈浓,感激道:“苏娘子说得是,我回去就把苏娘子所说告诉祖母,在出行时务必多注意着些。对了,苏娘子这边可有什么好的防暑方子或者法子,可否说来给我参考参考?”
一聊起医术范畴,苏淡云便眸光闪亮,对燕乘春的提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路上尽心尽力地给这贵公子普及起了盛夏时的防暑方法及注意事项,如此一个问得虚心一个答得尽心,聊着聊着,马车不知觉就到了丰记车行附近。
待马车停稳,两人反应过来,终于止住了话题。
苏淡云领着锦善下车,燕乘春则把衔山叫到跟前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
衔山欢喜应下,别过自己主子就领着苏淡云主仆三人一同往丰记车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