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伙计听罢,笑盈盈应道,可紧接着,便见他脸上的笑容忽地僵在了脸上。
往常苏淡云只要听到有人求诊,不管有多忙都会先放下手头工作出去的。伙计以为她这次也会照往常那般,让自己把那公子带到小诊室候着,这才下意识应了声好,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苏淡云说了什么。
想着,他赶紧再次确认:“苏娘子您方才说不能接诊,对吗?小的没听错,对吗?”
苏淡云也知道自己的决定不大符合她一惯的作风,不过她实在不想冒这个险,便坚决朝汪厚扬起个歉意笑容,点了点头,道:“我今日实在太忙了,真的没办法接诊,就麻烦你帮我拒了吧。”
说着便也不再多言,继续低下头去和药罐里的药缠斗起来。
汪厚看着那满桌子的药材,只觉那长案都快被那些药材淹没了,也觉这工程的确有些浩大,便也不做深想,连忙应声,转身出去关上门跑回了前堂。
朝一直在前堂等待的燕乘春一脸歉意地道:“这位公子,实在抱歉得很,苏娘子今日有其他要事在身,实在抽不开身接诊。”
燕乘春还真没想到会是这般,剑眉不禁一挑,抬眸往伙计跑出来的那方向意味深长看去。
汪厚生怕得罪了这么个贵人,见他往医馆里头望,连忙又赔笑道歉,补充道:“五日后是苏娘子正式坐诊的日子,若公子方便,欢迎到时再来。”
燕乘春听了,把目光重新收了回来,微笑着点头道了声好,随之便转身离开了医馆。
一盏茶后,锦善特意往前堂过去,转了一圈之后便立即走了回来,待进了制药室关上门,她快步到主子跟前,回禀道:“姑娘,那人走了。”
确定人已离开,苏淡云终于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见主子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锦善有些不解,“姑娘,您怎地看起来很怕接这位公子的诊啊,莫非姑娘已经知道那人是谁?”
苏淡云一边捣着药一边点了下头,“若没猜错,那应是宣平侯府的燕四公子。那人眼睛毒着呢,保准一眼就能认出我来。”
锦善恍然,想起燕四公子那张美颜,还真是越想越觉得方才伙计的描述跟那张脸有八九分相似。
想着,她便也莫名生出几分后怕,忙朝主子竖起大拇指,道:“还是姑娘机警,婢子方才听伙计说完都没反应过来。”
只是转念想到方才汪厚说燕四公子是为了自家祖母过来请的女医,她又不禁想起在灵渊寺里见过的那位和蔼可亲的老太太,一时间就有些不忍,觉得万一那唐太夫人当真生了病,她们这样拒了诊是否不大好。
如此犹豫了下,锦善还是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苏淡云却是一派淡定自若,微笑着道:“不碍事的,上回她老人家晕倒我便给她把了脉诊断过了,她老人家的身子其实还行,唯一的问题就是她的眼疾,只是那眼疾我也暂时没有这能力医治,哪怕请我过去也是无用。”
锦善听主子果然思虑周详,当即又是一番感叹称赞。
苏淡云被她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笑道:“行了,别给我戴高帽了,赶紧干活去吧。”
说着便用下巴指了指那边切药材的闸刀,道:“那一筐得赶紧弄好,待会儿我等着用。”
锦善当即支棱起来,噔噔噔跑回到自己的岗位化身成了小蜜蜂。
两人如此一直在制药房忙到申正,这才开始收拾收拾,锁上制药房的门出去前堂跟丁世朗告辞。
石厚朴的马车一直停在后门外面的巷子,苏淡云上下值有时会从后门出入。今日因有疑似燕乘春的男子上门求诊,她莫名就有些担心自己若从正门出去会与那人碰上,便特意领着锦善出了后门。
刚把后门关上,便见巷子口有一熟悉身影走了进来。
只见那人悠哉悠哉摇着折扇,朝她笑着颔首,“苏娘子,还真是巧啊。”
苏淡云闻言,关门的手一顿,转过头去,随之整个人登时就僵在了原地。
这人不是一早就走了吗?怎地此时又突然冒了出来?
正疑惑着,她忽地反应过来对方方才似乎在唤她苏娘子,不禁心头一跳。
这人怎地如此唤她?难不成这人还没认出她来?
苏淡云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侥幸,却见对方已经走到近前,朝她小声笑道:“多日不见,侯夫人别来无恙啊?”
一声侯夫人出口,顷刻就将苏淡云心中的侥幸击得粉碎。
好吧,她就不该抱有什么幻想
苏淡云索性放弃挣扎,朝面前人大方行了一礼,笑道:“妾身一切都好,谢燕四公子关心了。”
说罢,她重新站直身子,抬眸望向燕乘春,微笑着直接问道:“燕四公子怎地会到这来?不会是特意过来堵我的吧?”
见她问得这般干脆,燕乘春眉毛微抬。
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他深深看了面前人一眼,轻笑一声,无奈道:“苏娘子对我的敌意似乎有点儿大啊。”
说着,不等对方回答,他便状似自我反省地笑着说道:“也是,谁让我这么巧就撞见苏娘子从医馆后门出来了呢?这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苏淡云对他这话半信半疑,暂时没再就这问题继续深问,转而话锋一转,道:“公子是何时认出我的?”
燕乘春悠闲扇着折扇,做出认真思索的样子,随之微笑着道:“说起来还挺早的,第一次见,应该是苏娘子在妙手堂门前医治冯娘子时。当时我去醉仙居那边,刚好坐马车路过妙手堂门口,在车里看了会儿热闹。之后在承德伯府偶见侯夫人一面,当时便觉得夫人与那小娘子很像,后来几次三番,这不就看出来了吗?”
苏淡云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早就被面前人给碰见了,准备好用来回应这人的满腹之言,一时间就被噎在了喉咙,末了只得憋出两声干笑,赞道:“燕四公子当真是慧眼如炬。”
“哪里哪里。”
燕乘春谦虚着摇着扇子,只是这谦虚的笑容落在苏淡云眼里却实在是得意得有些过头,甚至还有些欠揍。
是啊,谁叫自己是揭穿的一个呢?被揭穿者天然就居了下风,实在有些憋屈。
罢了罢了,这会儿也不是争这无谓长短之时,还是先离开这里要紧。
苏淡云想着,压了压心里的郁气,朝面前人露出个得体笑容,直接告辞道:“如今时辰不早了,妾身还要赶回府去,就先行一步了,燕四公子请便。”
看着她急匆匆从自己身前走过,燕乘春不禁就似看见了家里的花团在做了什么亏心事后,心虚着在他面前逃窜的样子,忍不住再次轻笑出来,随之心思转了转,笑道:“苏娘子走得这般急,莫不是又赶着去挖冯山的底细?”
他慢悠悠吐出这么一句,听着却似满弓拉出的箭矢,完美击中了苏淡云的心口。
苏淡云唰地转过身来,脸上本能露出防备。
这人如何得知自己在查冯山?
她记得上次在如泉茶居时,自己只告诉了这人派厚朴进赌坊是要调查一个梦中凶徒,可并未透露自己要调查之人到底叫什么名字,这人又是如何得知?
还有,他为何要来这里对自己说出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