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温嬷嬷说完,温玉燕怔了怔,抬起头来,红着眼含着泪哑着声音疑惑问道:“嬷嬷何意?”
温嬷嬷停下给她擦泪的动作,意味深长一笑,“沁心院那人之前不是说不想介入姨娘您跟侯爷之间吗?依老奴看,等她从灵渊寺回来,姨娘不妨找个时间去找那人谈谈,让她直接自请下堂如何?”
“自请下堂?”
这个温玉燕倒也想过,只是她想的是等自己怀了之后再一步步筹谋,倒没想过要在现在就开始实施。
温嬷嬷见主子思索着没有反驳,便又加把劲继续劝道:“那人这回又是主动送诚意又是去外头避开,既如此,那就让她避得更彻底一些呗。她之前不是说只想图个安稳生活吗?咱们到时就许她点儿好处,比如给她些银子让她傍身,打发她回老家去。
再者,姨娘您之前说侯府不会轻易休妻,可若是那人自请下堂,哪怕圣上知道了也只会说她善妒容不下人罢了,侯府的名声丝毫不会受到影响,届时老夫人和侯爷肯定就会同意的。等她一走,姨娘您被扶正不就是轻而易举了吗?”
说着,想到什么,眸中露出几分无奈,语气却也未显,补充道:“当然,若姨娘能怀上个一儿半女再提这事自是更好。毕竟为了姨娘的孩子能有个嫡子身份,侯爷也会更容易顺水推舟点这个头。
不过这会儿就去找那人谈谈也好,起码可以先说动那人,若那人不识趣,咱也有更多时间去想其他法子。反正侯爷得到中秋才能彻底搬回府里,在那之前,侯爷每月都只回来一两次,也看不了那人几眼,咱们只要抢在侯爷搬回来前把这事办成就行。”
这话倒是真说到了温玉燕的心坎上,越听越觉得这方向可行,遂缓缓点了下头,“嬷嬷说得是,那咱们就先这样试试,不行再另想他法。”
见主子接纳了自己主意,温嬷嬷满心欢喜,遂更殷勤地为主子净面收拾。
刚忙完,兰香便急急跑了进来,通禀道:“姨娘,侯爷来了。”
温玉燕一怔,想到方才之事,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便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温嬷嬷却是替主子欢喜起来,连忙紧张帮着主子整理衣裙。
这边正收拾着,贺怀琛便已大步流星迈进屋里。
温嬷嬷见家主进来,只得收了给主子整理衣裙的手,朝贺怀琛恭敬行礼问安。
贺怀琛随意嗯了一声,随之挥了挥手,示意温嬷嬷退下。
屋门打开又关上,他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丽人,见她此时双眼泛红,妆容未施,鬓边的秀发还被水打湿了几缕,半干未干地垂在脸侧,便猜想她方才肯定是哭了一场,又刚净完面尚未来得及重新梳妆。
他不禁就有些心疼,又莫名生出几分心虚,想要开口唤她,却见她淡淡瞥了自己一眼便别开了脸,既没行礼也没问安,就那样抿着小嘴兀自站着不理自己。
贺怀琛已经猜到这大抵是因为什么,便也没有气恼,走过去拉过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见她依然不理自己,便微侧着脸去寻她的目光,笑道:“燕儿这是在生我的气?”
四目一触,温玉燕便立即把目光移开,始终不看他一眼。
贺怀琛叹了一气,放开她的手转为扶住她的肩,柔声道:“傻瓜,别多想,我长期在行宫当值,无法顾及府里,只能吩咐青松盯着府中各处,每回休沐都会让青松汇报一遍府中各院情况。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沁心院那边,毕竟我也怕她在我不在的时候为难你,或是做出什么蠢事丢了侯府的颜面。
至于最后说的那些修缮过的景点,那也是想着让她帮忙劝劝大嫂,带着大嫂去那些地方走动走动。毕竟那些地方经过修缮,已经和大哥在世时有所不同,大嫂去那些修缮过的地方散步总比去其他地方要好,起码不会睹物思人勾起她太多的伤心事来。”
这是他方才边走边想好的说辞,温玉燕没想到这人一来便开门见山给了解释,先是怔忪一瞬,随之想到什么,心里不禁就狠狠跳了一下。
这不就是说他已经知道自己听到了方才青松的汇报吗?
那他是否也知道自己不让青柏通传的事了?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青柏收了自己银子,想必是不会蠢到不打自招的,所以是他逼着青柏说的?
那青柏又跟他说了多少?不会连自己时常花银子买他消息的事也都说了吧?
温玉燕越想越不安,也就不敢再继续拿乔,便飞快想好了对策,转过脸来佯装生气地娇嗔了对方一眼,道:“我一句话都没说,你一来就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贺怀琛被她这一眼瞪得骨头酥酥麻麻,顺势就将人拉进了怀里,笑道:“好好好,是我胡说八道,那燕儿还生我气吗?”
温玉燕靠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道:“自是气的。”
“哦?那燕儿到底在气什么?可否告诉我,我好好改正。”
贺怀琛柔着声音一本正经地道。
温玉燕娇声娇气地冷哼了一声,“今日回来在马车上,人家跟你说话你都不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说着,她抬手拿涂了红艳艳蔻丹的指尖戳了贺怀琛胸膛一下,“你这心里是装进别人了吧?”
贺怀琛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胡说,我这心里明明只装着你。”
话语入耳,温玉燕睫毛轻颤了下。想到什么,不禁垂下头去默然不语。
贺怀琛见她突然安静下来,心生狐疑,低下头去,见她突然泪盈于睫,不禁心尖一颤,脱口温柔唤了一声燕儿。
温玉燕依偎着他,双臂渐渐收紧,“三郎,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好不好?”
听她冷不丁这么一问,贺怀琛不禁微怔了下,随之心头荡漾,在她发顶落下一吻,温柔道了声好。
温玉燕却没就此作罢,她再次抬起头来,用泪汪汪的眸子望他,“那你发誓,发誓这一生心里只我一人。”
这誓贺怀琛以前就曾经发过,多少有些习以为常了,正想开口说好,眼前忽地就闪过一张清丽面庞,他心口猛地一跳,刚想举起来发誓的手仿佛突然被灌了铅,转眼就有了千斤的重量。
待回过神来,迎上温玉燕情意缱倦满是期盼的目光,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终于将心头的杂念强压了下去,举起手来发誓:“我贺怀琛在此立誓,这辈子心里只有燕儿一人,否则就让我——”
才要说出狠话,那只涂了鲜红蔻丹的手便伸过来掩在了他的唇上。
贺怀琛下意识暗自松了口气,这心底隐隐生出的庆幸就连他自己也一时没有察觉。
温玉燕并未看出他心中的庆幸,此时的她满目都是他的温柔他的俊朗,还有他望向自己时从眸中流淌出的情意。
她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比自己以为的还要爱,她一点儿也不想失去他,也绝不能失去他。
她依偎在他怀里,他怀中的温暖,他眸里的柔情,还有他身上沉水香的香气,一切一切就似蜘蛛吐出的丝,编成了一个隐形的网,她已经坠入了这个网里,期盼着能一直待下去。
最终,她拿开了覆在他唇上的手,认命地闭上眼踮起脚尖凑了过去。
此时京郊,苏淡云和夏清允的马车已经来到了青云山脚,正往山里的灵渊寺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