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淡云闻言心中一喜,当即开口:“公子有所不知,妾身外祖是名郎中,妾身从小就跟外祖关系很好,耳濡目染之下也养成了对医术的喜爱。
妾身以前听外祖提过一姜姓郎中,说他医术精湛,擅治各类疑难杂症。上回妾身去承德伯府探望陆二少夫人,在伯府门前恰好碰到陆四公子站在马车旁与您说起找郎中之事,也因此略听到了些只言片语,得知公子似是在找一位姜姓郎中,听起来似乎正是外祖曾经提过之人。
妾身自知跟公子提这事甚是冒昧,可妾身当真敬仰姜郎中医术久矣,一直盼着能寻他请教医术一二。今日难得碰见公子,妾身便想起了此事,想请问公子可已寻到了此郎中否?”
燕乘春听着,不禁也想起了那日在承德伯府门前与陆朝添的对话,也记得当时的确看到夏清允领着苏淡云站在门外等永定侯府的马车过来。
想着,忆起之前碰见这人在妙手堂救治病人的场景,倒也觉得对方这要求还算合理,不禁露出个了然神情。
只是这消息嘛
想着,他神色不由得略微一暗,道:“实不相瞒,姜郎中行迹不定,我至今还未能寻到其人。”
苏淡云对这回答倒是并不意外,毕竟若是有师父的最新消息,夏清允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她的。
不过即便早有预料,心中依然难免失望。
她默然一瞬,努力调整过来,继续神情恳切地道:“妾身是真心敬仰姜郎中医术,一直盼着能与之见上一面。若公子日后有姜郎中的消息,可否请公子告知妾身一二。公子大恩,妾身日后定当厚报。”
言罢,她立即起身朝面前人行了一个大礼。
燕乘春怔怔受了她这一大礼,本能生出一丝怪异。
他能明显感觉到面前人对姜郎中的重视,只是这重视是否有些太过了?
不过他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太长时间,实在没有功夫继续在这问题上深究下去。
罢了,不过是个郎中的消息,通知她一声也是无妨。
燕乘春想着,终于点头道了声好,随即又一收折扇,站起身礼貌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多谢侯夫人盛情款待,我先走一步。”
苏淡云重新站好,与燕乘春别过。待目光扫向桌面,望着桌上一块也未有动过的玫瑰乳酥,这才反应过来,忙又招呼道:“公子不吃块糕点再走?”
燕乘春折扇敲敲掌心,星眸含笑,“我就不吃了,只是这玫瑰乳酥是如泉茶居的一绝,侯夫人即然来了这里,若只光喝饮子岂不可惜?”
说着,他正式行礼告辞,随即抬脚往外走去。
只是待走到半路,似是又想起什么,遂转过头来朝苏淡云道:“永泰赌坊藏龙卧虎,侯夫人日后还是要小心为妙。”
说罢,也没等面前人回答便直接转身抬脚走了出去。
苏淡云一愣,看着屋门被再次合上,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方才那人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再贸贸然进赌坊行动吧。
只是这玫瑰乳酥又是怎么回事?既然没时间吃为何还特意要点?
正疑惑着,锦善走了过来,诧异道:“姑娘,燕四公子点了这玫瑰乳酥又一口不尝,听他方才那话,婢子怎的觉得他是特意点来让您尝尝的?难不成他已经看出了咱们是第一次来这如泉茶居,没吃过这里的糕点?可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锦善语带惊讶,满心不解。
苏淡云听着,低头望向桌上那碟模样精致的玫瑰乳酥若有所思。
彼时燕乘春已经重新登上了自家马车,由衔山拉着驶离了如泉茶居这边。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在了丰乐大街的长乐楼门前。
燕乘春走下马车,摇着折扇迈进楼里,又径直去了自己位于长乐楼三层的固定包间。
见他过来,下人开门相迎,待屋门重新关上,下人立即上前行了一礼,“主子。”
燕乘春轻嗯一声,走进內间,将折扇往桌上一搁,随之在桌旁坐了下来。
下人已经跟了进来,忙上前拿了燕乘春惯常用的杯盏,手脚麻利地到外间给他泡茶。
燕乘春剑眉微蹙,右手搁在桌上,如玉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桌面,似是在凝神想些什么。
屋中一时间陷入沉寂,只偶尔响起热水注盏之声、杯盏轻击之声,以及手指轻敲桌面之声,几声交替响起,似是一首即兴谱就的小曲。
小曲正悠然奏着,忽地便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那声音节奏独特,下人一听,心下了然,忙停下泡茶的动作前去开门。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燕乘春的小厮衔山。
衔山迈步进屋,待屋门关上,他当即朝同伴露出个欢喜笑容,“衔风,主子呢?”
下人,也就是被唤作衔风的,闻言拿眼睛望了望屋里。
衔山会意,快步走进屋去,衔风则默默继续回去泡茶。
见衔山进来,燕乘春终于开了口:“你去查一查那个永定侯夫人。”
见主子神情肃穆,眸中锋芒犹存,衔山不禁就想起了主子今日出去的任务,当即诧异问道:“主子是觉得那永定侯夫人与西垊的探子有勾连?”
燕乘春回想着今日在永泰赌坊遇见石厚朴时的场景,摇了摇头:“不是。”
衔山不解,“那”
为何要查?
燕乘春微垂眼睑,默然不语。
回想起今日见面之人的种种,再想起那人在贺怀琛未回来时在人前展现的面貌,还有京中有关她的各种传言,燕乘春眸中的锋芒便又添了几分寒意,终于幽幽开口:“你说一个女子真会因为夫君纳个妾就能变得面目全非,从一个草包变成能人吗?”
衔山愣住,随即摇了摇头,“不能吧,因爱生恨而发愤图强倒有可能,只是突然从草包变成能人,这多少有些玄。”
燕乘春漂亮的眸里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喃喃道:“是啊,除非这人本就是个能人,之前刻意藏了拙,又或是这人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那个。”
衔山听到后面一句,惊道:“主子的意思是,这永定侯夫人已经被人掉了包?”
转念想起他们最近在查之事,当即瞳孔一缩,脸上的惊讶又添几分,“莫非如今的永定侯夫人是西垊探子所扮?可是自己夫人被掉了包,永定侯这个做夫君的难道不知道吗?”
蓦地,他似是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惊诧道:“莫不是永定侯他也有问题?所以主子您是在怀疑永定侯勾结了西垊,偷偷做了这么个局?”
听着耳旁不断传来的刮躁,燕乘春终于忍不住抬眸望了衔山一眼,目光在他圆滚滚的脑袋上停了一瞬,那眼神似是在嫌弃这里头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衔山却是兀自不觉,继续发散思维,短短几息的功夫已经在脑中联想好了一出逆臣卖国、残忍谋杀发妻的惨绝人寰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