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虎爷也在,巡场时看见他进来,便在不远处留意了他一会儿。见他还算正常,就给那桌的庄家使了个眼色,之后就继续巡其他地方去了。
庄家得了虎爷暗示,又开始“照顾”起石厚朴来,如此连赢了四五把,到第六局时,站在石厚朴一旁的赌徒已经输红了眼,一锤桌子怒道:“娘的,怎么又是小!”
他破口大骂了几句,还想继续下注,这才发现钱袋子里的银子早已被自己输了精光,一气之下便直接把那空袋子往桌上一甩。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喂喂喂,破袋子拿开啊,咱这可不兴用那破东西下注。”
赌徒被庄家喝了一声,忙怏怏把那空袋子拿起,手痒难耐的他便开始寻摸着找旁边的人借银子翻本。
石厚朴一边假装犹豫,一边竖起耳朵留意着那赌徒的动静。见他接连被两三个熟人拒绝借银,心想是时候了,便拉了下那赌徒的胳膊,憨笑道:“兄弟,我实在不知接下来该下什么好,玩这个太费脑子了,反正我也玩尽兴了,这银子就先借给你好了,等你翻本了再把银子还我就成。”
庄家一听,忙笑着劝道:“小兄弟手气这么好,自己不继续玩岂不是可惜了?”
石厚朴心知这赌场的情况,自己作为新手被赌场照顾着赢了这么多次,接下来肯定就要开始大把大把地往外吐了,他又岂会这么傻往里钻。再者,他来这里是为了正事,而身边的这个赌徒就是他今日来这里的正事。
想着,他朝庄家露出个憨厚笑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无事,我娘经常教我,看见朋友有难能帮则帮。反正我接下来也不知该下什么好,今日也玩尽兴了,既然这兄弟需要银子,而我手上刚好有一些,那先借给他也是无妨,我等下回有了银子再来玩就是了。”
那庄家听了,心里有些急,这再过一两盘就得把这家伙的银子大把往回套了,结果他竟然说不玩了?
正想开口再劝两句,那赌徒却迫不及待地将石厚朴面前的银子一股脑地扒拉到了自己跟前来,朝石厚朴嘿嘿笑道:“小兄弟果真讲义气,等兄弟我翻了本,铁定带你去那金玉楼纸醉金迷一整宿!”
“好好好,兄弟我等着。”
石厚朴一脸憨笑点头,还主动把方才对方扒拉漏的几颗碎银子给全部推到那赌徒跟前。
桌旁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似地看着石厚朴,唯有那赌徒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庄家见状,悄悄朝虎爷那边瞅了眼。
虎爷自也发现了这边动静,只呸了声嘲笑了句傻冒便也没再理会。
虎爷都这般反应了,庄家也就没再多说。反正只是银子转了手继续赌,倒也不碍赌坊什么事,想着便也没再管石厚朴他们,继续重新开盘,高喊着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小半个时辰后,一家小酒馆里,赌徒和石厚朴坐在角落处的一张桌旁。
经过今晚的接触,石厚朴已经知道了这赌徒名叫刘保富。
事实上,在他第一回来赌坊时,这刘保富就与他在同一个赌桌上玩过,当时他就留意到了这刘保富是通顺赌坊多年的常客。
昨晚回去他仔细琢磨之后,想到这人在赌坊泡了这么许久,想必对去赌坊玩的人多少都有些印象,便想着通过结识此人来打探消息,也正因为此,才有了方才主动借出银子的一幕。
只可惜借出的银子不出意料全都输了个精光。
唉,就当是花银子买消息吧。
石厚朴想着,小二便手脚麻利地捧来两人点的酒菜一一上好,随即又退了下去。
此时刘保富依然垂头丧气坐着,口中骂骂咧咧唉声叹气。
石厚朴拿起酒壶给刘保富斟了一杯,宽慰道:“钱财身外物,输了就输了,来,先喝杯酒去去晦气。”
刘保富又重重叹了一声,随之拿起酒杯一口闷掉。
石厚朴忙又给他夹菜,“来,别光喝酒,吃口菜。”
刘保富拿起筷子,将碗里的菜塞进嘴中,边嚼边含糊不清地道:“兄弟你真是个大好人,等下回兄弟我翻了本,一定把银子还你。”
“嗳,说这干啥,那银子也是我之前碰巧赢回来的,就当是还给赌坊好了。”
石厚朴笑着道,自己夹了粒花生米吃着。
刘保富闻言一怔,唰地转过头来惊讶道:“兄弟的意思是,那银子不用我还了?”
虽说不是什么巨款,但也有近二百两啊,世上竟真有这么傻的人?
石厚朴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自己胸前放着的借条,随即露出个大大的真诚笑容,“自是要还的嘛,不过兄弟若能帮我个忙,这不还也没什么。”
刘保富一听,明白了这是有求于他,要跟他做交易了,萎顿的神情当即就亮了起来,迫不及待问道:“什么忙?”
石厚朴不疾不徐地夹了块卤牛肉放到刘保富碗里,道:“兄弟我想跟刘兄你打听个人。”
刘保富恍然,随之又追问道:“什么人?我认识吗?”
“冯山,兄弟你知道不?”
石厚朴说着,见刘保富神情迷茫,又把那画像上看到的容貌特征给简单描述了下。
刘保富喝了口酒,仔仔细细回想起来。
忽地,他两眼一亮,将酒杯砰一下搁到桌上,“你说的是他啊!”
石厚朴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敢把欢喜表现太过,克制着问道:“兄弟当真晓得此人?”
“晓得晓得。”
说着,刘保富似是想起什么,拿布着红血丝的双眸瞥向石厚朴,警惕道:“兄弟你打听这人做什么?”
石厚朴露出一丝苦笑,“不瞒刘兄,我有一个朋友也之前借了银子给他,到期了未见他照约定相见,便去他在南城四条胡同租赁的房子找人,结果才发现那里早就人去房空,哪儿还有半个人影。我听说他之前常在通顺赌坊出入,这才过来这边帮朋友打听一二。”
刘保富见他提到冯山的住处和跑路的细节都和事实没有出入,心里便信了七八分。再见他神情并无不妥,又想着他今晚慷慨解囊的举动,便对他仗义帮朋友过来打听的举动不再存疑。
一想到自己说出那人的消息便能免去近二百两银子的债务,刘保富当即没再犹豫,果断凑近石厚朴耳边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
石厚朴认真听着,待刘保富说完,他忙给对方斟酒道谢,随即又十分爽快地照之前说好的掏出怀中的借条交给对方。
刘保富大喜,唰地接过借条,见石厚朴离开,立即将那借条撕成了粉碎。之后又独自把桌上的酒肉扫空,才打着酒嗝蹒跚着步子出了酒馆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