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连忙应诺,拿着方子便快步走出了家门。
这边事情已了,苏淡云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便将病人这段时间内要注意的一些事项仔细叮嘱了老妇一番。
老妇认真听着,一一记下。
苏淡云又确定了下她再无其他问题要问,便朝对方行礼告辞:“既如此,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了。小女子在西城西华街的恒安堂坐馆,大娘若日后有何需要,可前往恒安堂那边。
只是小女子每月只坐馆几回,且坐馆时间暂不确定,若大娘到恒安堂后寻不到我,亦可将事情说与恒安堂的掌柜,他自会想办法告知我的。”
老妇听罢,哪有不应之理,忙连连应好,之后便亲自将苏淡云三人送到宅子外头,又目送几人的马车拐出了胡同口才回去重新关上了家门。
因这趟石厚朴是赶着医馆的马车出来的,且这会儿还未到下值时辰,苏淡云便只能先赶回恒安堂去。与苏淡云不同,胡郎中则是要回东城桂花胡同的妙手堂去,如此两辆马车一出胡同口便要开始各奔东西。
然石厚朴赶着马车出了棉花胡同,才往西拐了弯开始往西城西华街那边赶,便听见后面车来了胡郎中的叫声。
听见那声音让自己留步,苏淡云不明所以,还以为出了何事,便开口让石厚朴靠边停下。
胡郎中看门马车真的停了下来,当即一喜,忙下了自己马车,快步过去。
听见脚步声过来,苏淡云撩起车帘疑惑往外望,便看见胡郎中快步走到车窗旁,二话不说又朝自己深深做了一揖。
苏淡云一怔,不解道:“老先生这是何意?”
胡郎中重新站直身子,道:“这一揖是为赔罪,之前老朽见识浅心胸窄,对苏娘子多有得罪。今日再见,老朽对苏娘子的医德人品,以及医术能力皆真心佩服,也知自己实在相差甚远。”
说罢,他又忽地弯下身去深深一揖。待重新站直,又道:“这一揖则是要多谢苏娘子方才为老朽仗义执言,也为苏娘子不计前嫌愿意出手相助。”
苏淡云没想到对方叫停马车竟是要再次致歉道谢,诧异之余,两次都在车里侧过避开了他的礼。
待胡郎中把话全部说完,她便开了口:“老先生言重了,大家都是为了病着考虑,之前只是立场不同,晚辈没有放在心上。再者,若是没老先生上次阻拦,晚辈也无缘结识段掌柜他们,也无这个机会在恒安堂坐馆。可见一切自有安排,老先生也大可放宽心一些。”
言罢便朝胡郎中微一颔首以示告辞,随之放下车窗帘吩咐石厚朴将车赶起。
马车重新启程,看着那马车稳稳驶向前方街道,又在远方渐渐变成一个小点,胡郎中不由得从肺底徐徐呼出一口浊气,“年纪轻轻便有这般胸襟这般医术,此女日后必有大成,当真是自愧不如啊”
他喃喃说罢,又长叹一气,随之便转过身踱步回到自家马车旁,重新登上马车,缓缓朝东城而去。
彼时苏淡云那边,石厚朴已经赶着马车驶出了棉花胡同周边,正沿着方才来时的路往西城走。只是才过了两三个街口,前方便有一路段似是有几人在吵架斗殴,大半条街道熙熙攘攘乱乱哄哄,实在无法继续通行。
石厚朴见了,只得把马车掉了个头,重新择了一条路往西赶。
这街道比之方才走过的几条街都要繁华,路面也比之前的宽阔,虽来往行人不少,马车行在其中也并未遇到多少障碍。
又因两边店铺鳞次栉比,摆摊者众,马车一驶进来便开始听到各式叫卖声此起披伏。此时正是初夏时节,这一声声的叫卖明显叫之前又多了几分夏日的味道。
苏淡云之前从未到这边走过,这会儿在车里听着,只觉烟火气满满,让她不禁就想起了老家的廛市。
“茉莉花,卖茉莉花啰,夫人买茉莉花吧,今日新鲜摘的”
“樱桃,新鲜樱桃,个大味甜,谁不买谁后悔啰~”
“凉粉,豆花,一碗只要三个铜板~”
“浆水,各色浆水,甜丝丝凉滋滋,不甜不要钱啰~”
“有竹叶水不?”
“有的有的”
苏淡云听着这声声动静,开始回忆着老家种种。锦善则直接撩起车窗帘的一角往外张望,待听见叫卖浆水的声音,她唰地朝那摊子望去,这才想起来自己自从出了恒安堂的门便没再喝过一口书水,看着那摊子上品种繁多的各式饮子,一时间只觉喉咙干得冒烟。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小口唾沫,忽地转过头来朝苏淡云道:“姑娘,前面有卖浆水的。”
苏淡云回过神,朝她望去,不禁就被她那小馋猫的可爱模样逗笑,打趣道:“快拿帕子擦擦,都快流到地上了。”
锦善一时没反应过来,苏淡云抬手指了指自己嘴角,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锦善终于明白主子所指,鼓起腮帮子生气,“姑娘就爱取笑婢子!婢子不理你了!”
苏淡云又开怀笑了几声,心里知道锦善一向爱喝浆水,也想起几人自出恒安堂的门后便再没茶水入腹,便也没再打趣她,转而朝外开口让石厚朴停车。
“去吧,给我买一桶竹叶饮。对了,再问问厚朴他想喝什么,也给他买一桶。”
苏淡云笑着吩咐,锦善听着,当即应声,绽出个大大的笑来,什么气都没有了。
待马车靠边停稳,锦善便迫不及待地钻出了车厢,又问了石厚朴一番,之后便飞快往浆水摊子过去。
苏淡云在车里等着,听着外面的动静,百无聊赖间撩开车窗帘的一角望向街上,目光先在道上的摊档上扫过,随之又投向那街上的一排商铺,随之又掠过那一间间形形色色的商铺望向远方,忽地目光一顿。
只见那街上远处,正有一圆形木牌从一个商铺的门口支了出来,那上头仅写着一个字——赌。
苏淡云望着那木牌上大大的“赌”字,忽地就想到了什么,忙视线往旁边一移,努力往那木牌附近的门头处望去,可惜距离太远,视线又受到多处阻挡,她着实无法看清那门头上方的黑漆招牌上到底写着什么。
“那人叫冯山”
“说实话,那人我还真的不熟,不过我记得之前我带客人去三岔胡同那边看房子时,倒是碰见过那人在通顺赌坊出入。至于那人是去赌坊玩两把还是在那赌坊里头做事,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
当日陈牙人说过的话忽地在耳畔盘旋,苏淡云想着,当即放下车窗帘,朝坐在车辕的石厚朴问道:“厚朴,咱们这是在哪条街上?”
石厚朴听到主子问话,忙恭敬回道:“是槐榕街,出了这条街再往西走不多远就是西城了。”
苏淡云:“那对面的街呢?就是前面挂着赌字招牌的那条街,那又是什么地方?”
石厚朴忙往那边望了下,当真看见了一个赌字,随即回头恭敬禀道:“那是三岔胡同。”
果然!
苏淡云心头一跳,想了想又忙吩咐道:“厚朴,你看三岔胡同那边挂着赌字的地方,你去确认下那赌坊到底叫什么名字,看清后回来告我一声。”
石厚朴不明白主子为何突然要找赌坊,不过他向来不会胡乱猜测,更不会多嘴多问,这下领了吩咐便立即跳下车辕,往前走了几步朝那边张望。
只是这处距离那边尚有些远,视线又被好几家商铺挡住,他如此往外走了好一小段距离也仍瞧不真切。
看样子得要直接跑过去看才行,可丢下主子一个人在车里跑过去又实在不放心。
正为难时,锦善刚好端了三桶浆水回来。
石厚朴一喜,忙把主子吩咐跟锦善一说,随即便拔腿跑了过去。
锦善重新在车里坐好,将竹叶饮递给主子,自己则捧着一桶茉莉汤心满意足地喝了起来。
才喝了两口,便听石厚朴跑了回来,隔着车门帘禀道:“主子,小的看清楚了,那上头写着通顺赌坊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