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季凡心头巨震,本能往后退了几步。
然不知是自己过于惊恐让反应慢了几拍,还是那少妇癫狂之下异常敏捷,总之只是眨眼的功夫,便见那少妇来到了近前。
手起刀落,宋季凡望着砍向自己的寒光,全靠本能地往旁侧一躲,堪堪避开了这猝不及防的一刀。
可未等他反应过来,又一道寒光便再次在空中划过。
宋季凡猛一抬头,看着迎面劈来的利刃,双目倏地睁大,头脑轰一声一片空白。
见他双脚就像是钉在了原地般不知动弹,方才曾失声大喊的男子当即又朝他嚷道:“闪开!快闪开!”
宋季凡终于被这一声叫回了些许心神,却只来得及抬起手来本能护住头脸。
“啊!”
众人见状,料到惨剧即将发生,全都惊叫起来,忙别过脸去不忍去看。
然预料中的惨叫声并未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闷哼,还有什么物件跌落在地的哐当声响。当大家以为一切告一段落时,紧接着又听到一个重重的声音,闷闷沉沉的,听着就像是什么重物摔在地上的感觉。
整个院子彻底沉寂下来,突然间,一阵婴孩啼哭声响彻整个内院。
一直被留在屋中照顾着孩子的奶娘,听到哭声终于从惊恐中回过神,发现孩子已经从梦中醒来,忙哆嗦着双手去推孩子的摇篮,反复哄着“小公子莫怕小公子莫怕”。
宋季凡被这动静拉回些许心神,感受到手上并未传来疼痛,他不禁狐疑着缓缓放下手,别过脸,这才发现方才持刀要砍自己的少妇竟已经晕倒在地。
他当即怔住,遂把目光缓缓抬起,随即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手拿木棍站在自己面前,紧接着又看见另一个身穿白裙的熟悉身影从后面款款而至。
“姑娘,婢子照您说的把她敲晕了。”
见主子过来,锦善忙收了木棍,转身汇报自己的作战成果。
苏淡云微笑着点了下头,遂朝宋季凡望去,“东家,你没事吧?”
宋季凡尚未彻底缓过神,闻言讷讷摇了摇头,表情僵硬地道了声无事。
苏淡云见了,知道他应是余惊未定,便也没再多问,只回了个礼貌笑容便在被敲晕在地的少妇身旁蹲下身来,又伸手拉过少妇的手腕开始凝神把脉。
须臾,院子各人看清了现下情景,见那持刀伤人者终于被打晕在地,不禁全都大大松了口气。
其实她们方才也想把人弄晕来着,可那毕竟是主子,她们一没力气二没准头,都怕把主子给打伤了,最后要被家主追究,这才怯怯不敢出手。
不过就算她们敢出手也没用,家主爱妻心切,一直都没发话让她们把人打晕,大家也只能四处躲藏四处奔叫,除此之外实在无计可施。
众人回想方才,全都忍不住暗自叫苦,又齐齐露出劫后余生的模样。
如此缓了缓后,有眼力见的管事婆子便开始指挥着众人收拾起院中狼藉,还时刻注意着不让人朝晕倒的夫人望去。
这时,一个身材中等,面相斯文和善,看着约莫三十余岁的男子从院子另一处大步往这边过来。
方才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会儿正蹲着把脉的白衣女子之前沿着墙根摸到院子放工具的角落,寻摸出根木棍就要冲上去。结果又被另一女子给拦了下来,之后那白衣女子就把木棍交给了那拦路女子,还给她指着自己的后脑勺嘀咕了几句。
两人正嘀咕着,就见夫人持刀往那男子冲去,然后那手拿木棍的女子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手起棍落,一下就把人给敲晕了,出手那叫一个快准稳。
只是这几人到底是何人又从何处来,他怎地没印象自己府上有这等身手的下人?
想着,男子在苏淡云和宋季凡跟前站住脚步。
“你们是?”
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疑惑问道。
宋季凡此时已从惊慌中回过神来,重新站直了身子,闻言正想答话,结果之前带他们进来的卢嬷嬷已经跑到近前,朝自己家主恭敬回道:“禀家主,这三位正是老奴照您的吩咐从恒安堂给请回来的。这位是恒安堂的东家,这位是恒安堂的女医苏娘子,这位则是苏娘子的贴身婢女锦善姑娘。”
她指着各人依次介绍道,之后又朝自己东家做了个恭敬手势,给宋季凡他们道:“这位是我们家主卢老爷。”
此时宋季凡方才已经恢复了一惯的沉稳模样,闻言朝男子作了一揖,道:“在下是恒安堂的东家,鄙姓宋,见过卢老爷。”
男子恍然,忙回了一揖,道:“原来是宋东家,鄙人卢明,久仰久仰。”
两人正寒暄着,宋季凡的目光扫过卢明右脸,见那上头赫然有道划痕,渗出的血迹已经干透,不禁面露讶色,“卢老爷,您这右脸受伤了。”
卢明听了,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伤,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右脸伤痕,当即疼得嘶地一声。
可紧接着他又努力挤出个无所谓的笑来,“没事,小伤而已。”
两人正说着之时,苏淡云已经把完了脉,也给少妇,也就是卢夫人大致查看完了舌象及双眸,重新站起身来。
卢明见了,忙朝苏淡云上前两步,紧张问道:“苏娘子,不知拙荆是得了何种病症?”
苏淡云回想了下方才诊到的脉象等一系列信息,回道:“尊夫人的情况是因阴血暴崩,肝虚火炎所致。”
说着,她看了看地上昏迷之人,遂朝卢明歉意行了一礼:“方才事出危急,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卢老爷海涵。”
卢明知道对方是指把他夫人给打晕之事,便忙摆了摆手,笑道:“苏娘子言重了,方才情景某都看到了,若无苏娘子你们果断出手,某今日这宅院怕就要不太平了。”
想起方才差点儿就要闹出人命,卢明便是一阵后怕,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苏淡云见对方没有计较,便也没就此事继续深说,转而望向卢明脸上伤痕,道:“卢老爷脸上的伤待会儿还是要处理一下为好,另外毕竟是在这院中,方才我也只是给尊夫人先初步诊断了下,还请卢老爷尽快安排人将尊夫人抬回卧室,我也好给尊夫人再仔细诊看一番。”
卢明自是没有不应之理,立马就唤来了几个粗壮婆子,几人合力,转眼就将昏迷在地的卢夫人给抬回了东厢房。
宋季凡自知不便继续留在内院,便和卢明告辞去往外院处的花厅等候,苏淡云则领着锦善快步进了东厢房的内室。
因要彻底查看卢夫人的身子情况,卢明照苏淡云的要求将众婆子屏退出来,仅留了平日贴身伺候卢夫人的婢女在房中照看着。
苏淡云也不耽搁,待众人出去后便开始手脚麻利地给卢夫人重新诊看了一遍。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苏淡云终于领着锦善从内室走了出来。
卢明一直候在东厢房外,见苏淡云出来,忙上前紧张询问:“苏娘子,不知拙荆情况如何?”
与卢明的紧张相比,苏淡云神情则要淡定许多,不疾不徐地道:“如之前诊断一样,尊夫人确是阴血暴崩,肝虚火炎之症。”
见卢明面露不解,她又耐心解释道:“此症多因失血过多所致,血若暴失,阴气则会暴亏,以致阳无所附,火空则发。此情景症状因人而异有所不同,有的是惊悸不得安,有的是恶心疼痛,各人之状颇不相同,尊夫人神智不清,发狂伤人也是病症之一种。”【参考注1】
这医理卢明倒是听懂了,只是想到之前的可怕场景,不禁面露怔忪,脱口而出道:“所以拙荆并非邪祟缠身?”
苏淡云笑着摇了摇头,“并非,只是生病而已。”
卢明当即松了口气,只是之前请来的郎中看过诊后都效果甚微,他又不免担心起来,语气不确定地道:“那敢问苏娘子,拙荆这病可能治愈?”
“当然。”苏淡云肯定道,说着又面露几分难色,“只是小女子所开之方,里头涉及到的一些药物兴许有些特别,若卢老爷愿意一试,小女子定当竭力为尊夫人治疗。”
“特别?”
卢明有些不明所以,他自己是读书人,也看过一些医书,的确看到一些医书上记载一些虫虫蚁蚁能入药治病,便以为苏淡云指的奇特药物正是这种东西。
他犹豫了下,追问道:“那么用那方子,拙荆就定能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