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贺怀琛依旧一早就去荣安院给自己母亲辞行,之后便回了酌言堂收拾行装。
待一切准备就绪,他却总觉得有什么未完之事,一直心里烦躁不安,磨磨蹭蹭地始终没有下令启程。
青松和青柏见主子这般,不明所以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青柏一直陪在主子身边,相较之下还是会更了解主子一些。他想了想,随之试探着道:“侯爷,小的听闻夫人她今日好多了,也不昏睡了,只是还是有些虚弱没法出门。昨日夫人一直病着都没机会见到侯爷,侯爷您要过去沁心院道个别吗?”
贺怀琛听了,眸光闪了闪,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青柏见状,自是不会再多嘴往下说,只是也忐忑着主子会否冲自己发火。
正忐忑间,便见书桌后的人忽地就站了起来,抬脚往外走。
青松和青柏都有些懵,“侯爷是要出发去行宫了吗?”
“先去趟沁心院。”
贺怀琛说着,快步迈出了屋门。
彼时虚息丸的药效已经较昨日弱了一些,苏淡云没有昨日那般嗜睡,却也依然有些虚弱,早上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小半碗米粥便由锦善伺候着服起了汤药。
贺怀琛过来时,苏淡云便正在喝药,听下人通传,她不禁一怔。
她昨晚便听锦善说了,这人昨日回府时已经来过一趟,一开始怒气冲冲地进来找她的岔,之后又灰溜溜地败走。
本以为他一大早就会走了,自己也能因此完美避开这人,没想到这下又突然跑了过来。
莫不是昨日岔没找到,所以气不过,今日要再来找找?
正想着,贺怀琛已经绕过屏风迈入了内室。
四目相对,苏淡云回过神来。
想着这人必须要顺毛撸的性子,她权衡了下,还是扶着锦善的手从床上下来给对方行礼问安。
贺怀琛站在屏风附近,一动不动地受了她的礼。
“侯爷怎的来了?”
苏淡云循例问了一句。
贺怀琛没有回答,目光扫过那一张一合的粉唇,眼前闪过昨日画面,不自在地别开了脸,目光落在了床对面的圆桌上头。
见他干站着不说话,神色还忽明忽暗,苏淡云不禁皱了皱眉,遂顺着他目光望去。
看着那空空如也的桌面,她想了想,本没打算招待他的,现下只得又吩咐锦善道:“去给侯爷泡盏茶来。”
贺怀琛听了,终于开了口,“不必了,我只是来看一下,这就要赶回行宫去了。”
苏淡云自是不会勉强,从善如流应下,垂眸站着再没作声。
贺怀琛默了默,目光扫过床头附近矮几上放着的药碗,见那里头的黑褐色药汁还剩下小半碗,遂开口道:“吴太医开的药可有效果?”
苏淡云站在床边,下意识瞅了下那小半碗未喝完的药,反应过来,随之微微一笑,“吴太医医术精湛,开的药自是有效果的。”
贺怀琛听了,想到什么,心里无来由浮起不快,突然话锋一转:“我特意问了母亲,听说你这段时间老往承德伯府那边跑?”
苏淡云心头一跳,觉得这事也无需隐瞒,便坦然点头道了声是。
贺怀琛脸色一沉,突然责备起来:“你既觉得吴太医医术不差,为何还这般任性不听太医叮嘱?太医让你要好好在府中静养,你怎地还整日往外跑,最后把自己给跑成这样?”
苏淡云静静听着,心里恍然。
这人果然是找茬来了
只是她没想到他找的竟是她频繁外出的茬。
话说回来,这人以前从不管她去哪儿,这下怎地管起来了?
其实她最近也没有外出得多么频繁,可恒安堂已经开业,接下来她外出的次数必定会比之前要多上不少。她好不容易让曾氏不再怎么管她外出之事,实在不想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这人断了自己的路。
她心里想着,脑子转得飞快,想到这人性子,她便柔下态度,道:“侯爷所言极是,妾身自是听太医叮嘱的,之前也一直都照着叮嘱在府中静养。只是最近陆三小公子生病了,陆二少夫人心里难过,妾身这才多次登门拜访。妾身在京城本就没什么朋友,陆二少夫人是妾身同乡,之前又帮过妾身的忙,这下她有难处,妾身自当前去。”
她态度恭顺,语气柔和,所说条理清晰,并无强行狡辩之感,让人听了实在很难生出不喜。
贺怀琛看着她,听她说到自己在京城如何孤单无依,眸光就不禁闪烁了下,紧抿着唇没再多发一言。
苏淡云觑了下面前人的神色,见他神情似有松动,又连忙道:“其实妾身的身子自今年元宵节后,隔一阵子就会发病一回,倒是和最近去承德伯府与否无甚直接关系。
之前吴太医也说了,妾身这病本就是要花时间调理的。妾身自从服了吴太医的药,已经隔了许久才发了这么一回病,明显是有了起色的。”
贺怀琛听她提起时不时会发病这一点,倒也想起她以前发病时的场景,知道的确就是她所说那般。
只是说起外出,昨晚青松来汇报侯府情况,就提到这人最近依然和以前一样悠哉悠哉生活,他听了真是不爽得很!
尤其是昨晚燕儿为他亲自下厨做了他爱吃的菜,又拿出为他做的中衣鞋袜,他看见了就不由得想起面前人最近宁愿去串门访友也不肯为他花心思,心里的气就如何都压不下去。
虽然上回他说过让她最近别动针线,可点心总能做吧?
家书总能写吧?
最基本,去酌言堂问下他的消息也可以吧?
可她却真的是什么都没做!
对了,他上回临走前还给了她一百两银子,这人竟还连句谢都没有!
上次休沐时他调教了一通,这人那是明显被自己调教得好好的,怎地他一走就彻底打回了原形?
他越想越气,脸色也越想越铁青。
苏淡云见了,心里就不禁打起鼓来。
这人方才明明神色有所松动的啊,怎地突然又黑起脸来了?
她满心疑惑,又担心他当真会开口禁止自己日后外出,心里当即飞快琢磨起来,很快便琢磨出了一个念头。
只是这念头实在违心,说出来也很是让她作呕,可成大事者需能屈能伸,为了日后能外出顺利,豁出去又何妨?
想罢,她心里一横,忍着恶心溫声微笑道:“侯爷,其实太医说是要人静养,可哪能真的就哪里都不去只待在屋里养着?要真那样哪里都去不得,必定是病入膏肓无法动弹了。”
说着,她望向面前人,状似想起了什么般露出个俏皮笑容,“侯爷有所不知,其实这道理还是妾身从侯爷身上学到的呢。”
贺怀琛闻言终于心神回笼,反应过来她方才说了什么,不禁眉毛一抬,眸带审视地打量了她的神色几眼,随之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道:“不知夫人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