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淡云听着,只觉夏清允所言字字皆与自己上一世的师父完全对上。
她越听就越觉得夏清允口中说的就是师父本人,越听便越是激动,待对方说完,她眸底的失望之色已经全然不见,双眼复又闪起亮光。
“多谢姐姐为我打听了这么许多,真是让你费心了。”
她紧紧握住夏清允双手,眉眼弯弯地道。
夏清允见她一扫失望神色,双眸恢复熠熠生辉,心底的柔弱不禁就被她这满怀希望的模样触动。
回想起来,她当真发现面前人不管遇到什么,似乎都极少抱怨。哪怕是一时的失落伤心,她也会很快调整过来。她总是很积极地面对一切,积极得让人心疼。
夏清允想着,眼眶忽地就变得有些酸涩。她不禁反握住了面前人的手,扬起一个怜惜的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费多少心的。总之这事我就帮你记下了,往后我会帮你盯紧四弟那边,一有最新的消息我立马告知你,你就安心等着听消息便好。”
闰蹊阁两同乡兼好友手拉着手相视而笑,正在微明轩葡萄架下悠哉悠哉晒太阳的陆朝添忽地就打了一个喷嚏。
喷嚏打得有点儿猛,把他从醉翁椅上弹了起来,他坐直身子,擦了擦鼻头,莫名就觉有一阵寒意爬过脊背。
想着,他冷不丁打了一个哆嗦,“奇了怪了,怎么老觉得有人在对本公子虎视耽耽?”
他想呀想,突然唰地转过头来,大眼睛朝一直默默立在一旁的简生甩出一记小陆飞刀,“是不是你?”
简生心累,浓眉往下一搭拉,嘴笨的他不知要说些什么让主子相信自己,一着急便泫然欲泣地摇了摇头,木木道了句不是,那委屈模样当真让人见之不忍。
陆朝添本来就是随便这么一说,见他这般,忽地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对他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来,当即从讨伐对方变成了自我反省。
他砸吧了下嘴,颇为心虚地摆了摆手,“行了,本公子就是开个玩笑,别当真。”
说着,他别别扭扭地转过头去,开始皱眉思索自己最近都得罪过谁。
“莫非是燕四哥?”
他狐疑道,只是才说完便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一个劲地摇头,“不会不会,我和燕四哥这般好,就算我真得罪了他,他也从不会跟我计较。对了,燕四哥这段时间游山玩水去了,才回来不久,我就是想得罪他也没有机会啊。”
他越说越肯定,最后重重点了下头,“没错,肯定不会是燕四哥。那到底是谁?难不成是江六?不对不对,那家伙最近忙着议亲呢,都好些天没见了。”
陆朝添坐在醉翁椅上嘀嘀咕咕,把自己的纨绔兄弟一个接一个扒拉下去,可扒拉了一圈都没确定最终嫌疑人。
简生听着,抬头无语望天,索性默默数起了天上的云来。
正数得头晕眼花之际,忽地额头似是被什么砸中。
他愣了愣,一脸懵然地低下头来。
只是天太亮云太白,他看了这么半天,眼睛早就看花了,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看什么都觉得一片模糊,看什么都似是镀了无数层金光。
见他愣愣地木着脸没有反应,镀着金光的陆四公子索性扔下了刚捏在指尖的花生米,顺手挑了颗大杏子扔了过去。
“问你话呢,发什么呆?”
杏子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简生还眼花着,只看到有什么正在朝自己面门而来,却依然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便下意识抬手一接,一下就将那东西稳稳握在了手里。
看着掌心里躺着的金黄杏子,简生懵然眨了眨眼,不确定问道:“公子方才问小的什么?”
陆朝添无语,气得又抓起一颗杏子扔了过去,没好气地道:“我问你燕四哥今日有没给我回信?”
回信?回什么信?
简生麻溜接下第二颗杏子,望着手里的两颗杏子想了又想,还是不知道主子指的是哪一桩,遂试探问道:“公子说的是邀燕四公子去郊外栖月山打猎的事吗?”
陆朝添见他反应过来,终于满意点头,“说的就是这事,怎么样?燕四哥回信了没有?他去还是不去?”
简生摇头,“小的今早还没收到回信。”
两人正说着,忽地就有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公子,宣平侯府的燕四公子遣人来给您送信了。”
陆朝添唰地从醉翁椅上站起,内心之激动溢于言表,若是身手允许,只怕他此刻都已弄出好几个后空翻来。
“呦呵,真是曹操说曹操到,快请快请!”
他兴奋道,两眼放着精光。
简生一听,差点儿被口水呛到,缓了缓后,本着尽责的心好心提醒:“公子,是说曹操曹操到。”
陆朝添愣了愣,想起方才自己所言,顿觉四周的空气都在弥漫着尴尬,却又硬撑着摆出一副确定神情,“本公子方才说的就是这个!”
说着,他转过脸来上下打量了简生两眼,同情地啧啧道:“简生,你比本公子还小一岁呢,怎的耳朵就不好使了?”
言罢,他慷慨地大手一挥,指着食几上满碟金灿灿道:“那碟杏子本公子就全赏你了,拿回去慢慢吃,好好儿补一补,别搞得本公子平常多亏待了你似地。”
简生有点儿懵。
他活了十几年,还真没听过吃杏子能补耳力的。
再说,他耳力好得很,用得着补吗?
简生不忿想着,双手却非常诚实地伸了过去,把一碟子杏子抱进了怀里,“谢公子赏。”
陆朝添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谢,多多吃,不够的话,那碟李子也给你。”
那李子一看就酸得掉牙,简生瞄了一眼,礼貌谢过主子好意,继而退到一边专心致志嚼起杏子来。
只是才嚼了大半颗,方才出去的小厮便领着另一个同样做小厮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以前替燕乘春往承德伯府送过几回信,名叫望山,是和衔山一同在燕乘春跟前伺候的。
陆朝添一下就认出了他,双眼倏地一亮,欢喜道:“望山,你家主子可好?”
望山恭敬行了礼,笑呵呵道:“我家公子好着呢,谢陆四公子挂心。我家公子让小的来跟您说下,过些天他要陪我们老夫人去寺庙祈福,估计要在庙里住上几日,怕是不能应您的邀去栖月山了。
我家公子让您跟其他公子好好玩儿,玩得开心些,到时打着了什么野味分一只半只给他就行,若是没有,那多摘些果子什么的送过去也可。”
陆朝添一听,当即从一个精神小伙变成了一株缺水大白菜,那没精打采的样子真是谁见谁可怜。
简生倒是经常看主子这般变身,早就见惯不怪了,默默望了一眼后便继续在一旁淡定嚼杏子。
望山毕竟见得少,此时实在有些不忍,便立马转了话题,将手中捧着的一个木匣子双手奉上,“陆四公子,这是我家公子这趟出游时遇到的好酒,特意买了来给您尝个鲜。”
这话简直如甘霖一般,陆朝添这颗蔫儿吧唧的大白菜立马就像喝足了水似的,瞬间就支棱起来。
简生见了,立马放下怀中杏子,上前去把那木匣子给接了下来,转身捧到主子跟前。
陆朝添迫不及待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端正放着一个黑棕色素面釉烧矮身圆肚酒瓶,那瓶身上贴着一张窄短条子,上头工整注着“梨花春”三字。
陆朝添将酒瓶小心翼翼拿了起来,溢满笑容的娃娃脸上透着好奇,“梨花春?这梨花春与京城的梨花春有何不同?”
望山笑道:“这梨花春是在梨花盛开时,取梨花树旁的溪水所酿。据卖酒人所言,这水质纯净天然,含着梨花香气,入口比京城这边的梨花春要清爽醇香得多。具体是何种感受,以公子这尝遍美酒佳肴的舌头,想必一品便知其中玄妙。”
陆朝添听着,还真是迫不得已想尝上一口。可美酒当配好肉,想着,他还是忍了忍,决定让厨房备下好肉后再来好好品尝。
拿定主意,他就将酒瓶小心放回到木匣子里,又将匣子轻轻合上,朝望山欢喜道:“替我谢过燕四哥,既然燕四哥有事,那就待下回我们出游时再邀他同去吧,这回我们定会多打些野味多摘些果子给燕四哥送去。”
望山见陆朝添恢复了精气神,心中也觉松了口气,遂笑着保证一定代为转告,之后便行礼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