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
茉香见主子突然往椅子旁倒去,当即惊呼一声将人扶住。
苏淡云也是吓了一跳,忙起身上前查看。
她这趟过来本就想着找机会给充哥儿看诊,为了有备无患,出门时就带上了银针,这会儿便让锦善把那银针拿来。
锦善听到吩咐,立马从自己斜挎的褡裢里掏出了那套银针递给主子。
苏淡云忙伸手接过,打开,从里头拿出一根银针,在其人中上三分之一处稳稳斜插往上。
少顷,夏清允眼皮子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见她醒来,苏淡云把针拔出重新收好,关切道:“姐姐,你现在感觉如何?”
夏清允身子还有些软,意识却是渐渐恢复了些,闻言便微微摇了摇头。
“我没事。”
她稍显无力地道,由茉香扶着重新在椅子上坐稳。
只是一想到方才听到的,她心头就紧紧一揪,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妹妹。”
她拉过苏淡云的手,神情痛苦又无措,“充哥儿当真是身体里面受了伤?我以前听过受内伤的人都难养好,哪怕这伤养好了身子也会大不如前。充哥儿还这般小,他可怎么办?”
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地唰唰往下流。
苏淡云知道她想差了,忙安慰道:“姐姐莫要担心,你说的这些都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才会如此,充哥儿的情况不至于这般。”
“当真?”
夏清允闻言,眼神一亮,随之将面前人的手又握紧了些,“那充哥儿这情况,妹妹可能治好?”
苏淡云点头,“倒是有办法,不过充哥儿之前已经看过其他郎中,服了其他药,我这边实在不能冒然开方,不知充哥儿之前服用的方子可还在,姐姐可否先将方子拿给我一观?”
夏清允听说有法子,哪有不应之理,立马止了眼泪,让茉香把之前的方子给取了来。
因先后看了两名郎中,手上的方子共有两个,茉香一并都给拿了过来,恭敬递到苏淡云跟前。
苏淡云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只是照这方子来看,头一个郎中似乎也诊出了孩子受过伤,开的也是些治伤的药。
嗯,估计夏清允之前说的脾胃受损也是有指孩子脏腑受伤之意,也不知是郎中表达不够清晰,还是夏清允听得不够清楚,最后给她说明时便成了单单的脾胃受损。
不过这倒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方子上开的一味药明显使用不当,估计便血加剧就是这一味药所引起的。
至于这第二张方子,上面开的是生地、川续断、杜仲和牛膝之类。师父说过,受伤了就要补一下,这方子倒是对症。
可夏清允说充哥儿在换了这个方子后,便血有所缓解,却开始叫肚子疼
苏淡云眉心紧锁,定定望着手中方子陷入深思。
夏清允见她望着两张方子良久,神情肃穆,眉毛也越蹙越紧,心里不禁就打起鼓来,忐忑道:“妹妹,这两张方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苏淡云听夏清允紧张询问,遂把两张方子并排放在桌上,抬手指了下第一张方子上面的桃仁二字,解释道:“这是充哥儿服的第一张方子,上面开的都是些治伤的药,以这方子看来,这位郎中估计也是看出了充哥儿脏腑有所受损,所以才开了此方。
一般治伤药里都会用到桃仁红花一类药材,这方子里也开了桃仁这一味药,可问题是,这桃仁是在有瘀血时化瘀所用,充哥儿他便血,也就是没有瘀,再用这药就是让伤处重新受伤了。”
夏清允一惊,想起儿子服了这药后便血更加厉害,终于明白了个中原因,可这肚子痛又是何缘故?
想着,她又赶紧问了第二个方子的问题。
苏淡云把目光移到桌上摊开的第二个方子上,皱眉道:“这方子倒是对症。”
说着,她将手搭上第二张药方,指尖顺着上面的记录往下滑,一味药接一味药地重新再看了一遍。
顺着指尖的移动,她的思绪一点点被梳理通顺。
终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眉目舒展开来,指尖顿住,在方子上轻轻敲了敲,笃定道:“《内经》中有云,强者气盈则愈,弱者着而成病,是以扶正祛邪,可助体内自我愈合。是以,这方子虽对症,却尚缺一些。或可在这基础上加之人参二钱,想必两三副药下去,充哥儿便可无碍。”
说着,她抬起头来,朝夏清允微微笑道:“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个人见解,只说出来给姐姐做个参考。”
夏清允本就是个爽直人,她自是相信苏淡云的,若是不信,她方才便早早打断了对方,哪会浪费这么些时间听对方说这许多。
再者,她这个人向来是一开始信了便不会多去质疑,这会儿听苏淡云这么说,连忙肯定道:“咱们虽说打交道不算多,但妹妹的为人如何,这几次相交我自也越发清楚。我能看得出来,妹妹一直进退有度,无把握的话不会随便出口。
今日你亲自登门给充哥儿治病,又给我分析了这许多,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我也相信你的判断,我这就吩咐她们把这人参加上。”
人参府里便有,茉香得了吩咐,连忙就下去安排。
见夏清允这般信任自己,苏淡云心里很是感动,朝她真心道了声谢。
夏清允却拉着她的手,假意嗔道:“你都说的什么话,该我谢你特意跑这一趟才是,妹妹你对我这一片心,我记下了。”
苏淡云感激一笑,想到什么,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姐姐,我给充哥儿看诊的事,还请姐姐替我保密一二。”
夏清允刚听这话时还不甚明白,转念想到苏淡云的身份,又想到曾氏那讲规矩好面子的做派,猜到曾氏自是不会同意这个儿媳出来行郎中之举,想着便了然点了下头,同意道:“妹妹放心,我明白的,我会管好我这边的人,今日之事定不会传到外头去。”
苏淡云朝对方行礼道谢,又看出对方神色甚是疲乏,知道她这会儿应是强打着精神来跟自己说话的,便也不好继续留下打扰,安慰了对方几句后便告辞离开,领着锦善回了永定侯府。
次日,苏淡云心里依然惦记着充哥儿的情况,打算给曾氏请过安后还是再往承德伯府跑一趟。
结果自己还没离开荣安院,夏清允那边便派了人来请她到承德伯府去。
曾氏见苏淡云连着两日都要出门,本来有点儿不悦,听说是承德伯府的人来相请,骂人的话便被堵了回去,只得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板着脸把人给打发走了。
走出荣安院后,苏淡云的心情很是不错。
平日她出门都是找朱嬷嬷报备,今日见曾氏这般,自也知道定是朱嬷嬷在曾氏跟前帮了她不少。
其实之前她也瞧出来了,曾氏这人虽然糊涂,朱嬷嬷却是个明白的,而且曾氏还特别信任朱嬷嬷这个老仆,她知道整个侯府也只有朱嬷嬷这老仆能在曾氏糊涂时,给曾氏点上一两句明白话,她便从前段时间开始就用心经营起与朱嬷嬷的关系来。
不过朱嬷嬷也是个忠心的,她之前好几次送她东西,朱嬷嬷都婉言拒绝了,只有那有祛湿奇效的药茶她愿意收下。
那之后她便也明白,与朱嬷嬷经营关系时自不能让对方感觉自己是在引诱她背叛曾氏。她便也没再送者送那,只专心做好自己,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真正为人,也让对方更加确信自己是个好的,是对曾氏和侯府没有威胁的。
结果朱嬷嬷当真对她另眼相看,待曾氏糊涂时,朱嬷嬷也懂得如何评判,适当地在曾氏面前说句明白话了。
今日见了曾氏表现,她更加确定这一方向是可行的,也越发能见到这其中成果。
果然是应了那句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方法用对了,再难的问题也能解决。
苏淡云想着,心中欢喜。又因担心充哥儿的情况,不敢再有所耽搁,便加快脚步领着锦善出了侯府大门,如此喜忧参半着登上了马车,径直往承德伯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