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了江氏,苏淡云便到外面去找贺知嬑,江氏则由晚霁伺候着换衣梳妆。
贺知嬑正和听夏在外头坐在廊下的长凳上等待,得知母亲能和自己一起出门,当即欢喜得又蹦又跳,又拉着听夏围着苏淡云转圈。
约莫一刻钟后,几人便出了碧浔居的门,一同移步到荷风园去。
荷风园是侯府众多园子中的一个,离碧浔居不太远,里头建了一个颇大的莲池,夏日荷花开时,池中片片绿叶红妆伴,阵阵清风送荷香,是侯府里景色最美的园子之一,侯府各院的主子也都喜欢到这里来赏荷纳凉。不过此时才四月末,尚未到赏荷季节,便也没什么人过来,与夏日相比要清静许多。
江氏许久没出来走了,一是不想走远,二是不想被迫与人寒暄,苏淡云和她商量,便选了这个地方。
今日清风徐徐,几人一到,贺知嬑便拉着苏淡云在空旷处一起放起了纸鸢,江氏则在莲池那边的凉亭处坐着远远看着女儿玩耍。
苏淡云既然把江氏劝了出来,自然没有不顾江氏的道理,便在放纸鸢前安排晚霁和锦善一同帮着把凉亭布置好。
两人都是做事麻利的,接了吩咐便开始忙碌,没多久便取了好些瓜果点心过来,在凉亭摆满了一石桌,还带来了煮茶用的小炉子就地煮起茶来。
一开始江氏还有些不习惯,可坐着坐着,望着女儿的欢快身影,听着她一阵接一阵的笑声,心里渐渐就安定了下来,还出奇地品出了几分惬意,脸上的紧张也在不知觉间被轻快的笑容取代。
晚霁和锦善都留意到了江氏的变化,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
这边荷风院里一片欢乐,那边荣安院外,贺怀琛刚和自己母亲谈完话出来,正眉心紧锁,满心烦躁。
几日前,被他留在府中的青松去了行宫一趟,把贺怀玥在赏花宴上落水之后与宁信伯世子定亲的消息告知了他。
听到这个消息,他真是又惊又怒。可青松毕竟无法进入后院了解更多细节,他想知道更多却也无从得知,也因此一直放心不下,最终只得把自己的休沐日提前了回来看看。
关于贺怀玥的亲事,之前母亲就跟他提过,说是妹妹已经到了适合议亲的年纪,可以开始留意起来。
父兄走了,他如今不仅是侯府的当家人,也是妹妹的嫡亲哥哥,自是该对妹妹的亲事上心,再者若是可以趁此和一些能给他仕途上助益的人家结亲,对他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上回听母亲说后他便开始留了些心,也已经物色到了几个不错人选。
本想着再观察一段时间,等行宫那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再回来和母亲商量,结果现在竟出了这么一桩事体,原先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
可比起计划泡汤,最让他气闷的是这个妹妹之前竟打着他的幌子去诓骗元嘉郡主!
那郡主是什么人?
被她一不高兴就整治过的贵女还少吗?
这个妹妹竟为了一张赏花宴的帖子就那样冒冒失失地撞上去,如今还毫无证据地嚷嚷说郡主害她!
简直胆大包天,无脑至极!
不过话说回来,他倒真希望是郡主亲自算计的妹妹落水。若真是这样,便代表郡主自己亲自出气,不打算假手自己亲爹。如此一来,他也就不用担心康定郡王会在背后使什么阴招把他拉下马。
唉,没想到自己去南方三年,这个妹妹竟就成了这么个样子,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和兄长各有所长,都算出色,怎地就有这么个草包妹妹拖后腿?现在只盼她嫁人后能安分守己,别再给侯府惹出什么祸才好。
贺怀琛满心郁闷,越想越气,脚步也随之越走越快。
青柏跟在后头,一时间不知主子要往哪去,只得问道:“主子,咱现在是回酌言堂还是去与春阁?”
“回酌言堂。”
贺怀琛绷着脸,脚步往酌言堂那边过去。
可是走了几步,想到许久没见的佳人,便又忽地转了个方向,“还是先去与春阁吧。”
青柏自是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半点儿没有多想便跟着转了个方向,继续默默跟在后头。
只是走着走着,忽地便看见前方晴空上正飘着一物。
青柏定睛一看,很快便认出了那个东西,忍不住便往那边指了指,惊讶道:“侯爷您看,那不是咱们今早买的纸鸢吗?没想到放起来还真挺漂亮的,那摊主还真没骗人。”
那纸鸢是他们今早回城途中买的。
春日正是放纸鸢的季节,贺怀琛路过那个小摊,见那摊上摆了许多纸鸢,样式繁多,甚是吸引,便想起自己最近似乎一直都没送给小辈们带过礼物。便下马在摊上选了两只纸鸢,打算一只给贺知嬑,一只给二哥的儿子年哥儿。
贺怀琛此时听青柏这么一说,遂抬头朝青柏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真就看见一只纸鸢在空中迎风猎猎飞舞。
那纸鸢是燕子形状,上面画了蛱蝶寻芳图案,他记得给年哥儿选的是画着金鱼图案的,给贺知嬑选的则正是这个。
看来那边是嬑姐儿在放纸鸢了。
贺知嬑乖巧聪慧,长得和她父亲贺怀裕很像,贺怀琛一向都很喜欢这个侄女。
正想着,也不知那边发生了何事,只见方才还稳稳飞着的纸鸢竟突然飘忽起来,在空中胡乱划出几道弧线,在两人注视下慢慢颓然坠落。
“唉,风正好着啊,怎地就掉下来了?”
青柏正看得起劲,见状甚是不解,想到什么,又道:“莫不是大小姐没放过纸鸢,不会弄?”
贺怀琛听着,目光往纸鸢坠落的方向看了下,不禁就想到那边在放纸鸢的人。
今早他心情不好,又急着要和曾氏说话,把纸鸢给出去后便把这孩子打发走了,也不知她最近过得如何。
想着,他往那边望着,那边方才还有纸鸢飞舞的长空此时已经空无一物。
他想了想,道:“那边是荷风园吗?”
青柏抻脖子往那边望了望,飞快辨认了下,点头道:“是的,应是荷风园没错。”
“走,过去看看。”
贺怀琛说着,把脚步转了个方向。
青柏自是没有异议,闻言应了声是,连忙跟着往荷风园走。
等两人来到荷风园附近时,方才落下的纸鸢已经重新飞了起来,随之便听见一阵欢声笑语越过园子围墙飘了过来。
那笑声如银铃般清脆,贺怀琛一听便认出了那是贺知嬑的声音,不禁加快了脚步过去。
“三婶婶三婶婶,那纸鸢又要掉了!呀呀呀,要掉了要掉了!”
“来,我帮你。你看,要这样往后走一走,然后手上得稍稍放一放,不能一直攥着。你看,是不是又飞起来了?”
“哇,飞起来了飞起来了!三婶婶你好厉害!”
贺怀琛刚走到园子入口,听到的这一大一小的对话,迈进园子的脚步不禁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