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禾 。”
锦善站定,又唤了一声。
这回初禾终于回过神来,见锦善就站在跟前几步开外,当即吓了一跳,忙低头叫了声锦善姐姐。
锦善看着她这受惊模样,心中疑窦丛生,关心道:“你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初禾心底一颤,嘴巴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却很快又眸光闪了闪。
“没没有”
她怯怯说着,一直低着头,让人难以看清她的神色,只是她握着灯笼挑杆的手明显比方才更用力了些,细看还能发现那手上得指节正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锦善目光在她那手上扫过,初禾似是察觉到了落在自己手上脸上的探究眼神,抿了抿唇,低头道:“锦善姐姐,我方才找耳坠,这手还脏着,我得先去洗一下。”
锦善还想再问,不过也感觉到对方明显不愿多说,便狐疑看了她一眼,随后往旁侧站了一步,把道让了出来。
“嗯,去吧。”
初禾如蒙大赦,“多谢锦善姐姐。”
她飞快道,随之闷着头往前走,快步往放水缸的地方去了。
锦善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拐过前面小道,疑惑皱了皱眉,直到再也看不见对方身影便立马返回正屋给苏淡云回禀。
水缸附近,初禾放下灯笼,拿木勺勺了些清水倒进木桶,随后蹲在木桶旁挽起衣袖把胳膊伸进去认真洗了起来,边洗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方才撞见的一幕。
她紧抿着唇,心里七上八下,犹豫着是继续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还是如实把自己看到的上报。
可是夫人之前一直怕事,这沁心院有好些人都只看刘嬷嬷眼色,自己给夫人上报能有用吗?
她蹲在木桶旁想着,犹豫半晌,终是失了上报的勇气,遂打算把手洗完便回去继续当值。
只是这一低头,忽地就看见那木桶水里倒映出的面容。
那面容一张瓜子小脸,长相平庸,一对银铃花耳坠在那平庸的长相两侧一晃一晃。
不知怎地,望着那倒影里的耳坠,她只觉那本来粗糙的坠子此时竟似什么无价的宝石般显得分外耀眼,闪闪发着亮光。
她不禁就想起了夫人听闻自己遗失了娘亲遗物时的关切神情,还有今日晚膳时、端药进去时,夫人朝她投来的赞赏笑容。
丝丝暖流从心底涌起,又似乎渐渐变成了推人向前的勇气。
她咬咬牙,终是蹭地站起身,将木桶中的脏水倒掉,随后擦干手,收拾好,径直往正屋那边走去。
屋中,苏淡云正在床上坐着听锦善说起方才初禾的异样。
忽地,脚步声传来,主仆两人对视了一眼。
锦善快步走去外间,迎面变看见初禾过来,不禁一怔,“初禾?”
初禾上前朝锦善恭敬行了一礼,看着已经没了之前瑟缩躲闪的样子,“锦善姐姐,我有事需要禀告夫人。”
锦善狐疑地打量了她一下,淡道:“你在这等一下,我去问问夫人。”
言罢转身快步回去通禀,少顷从里间返了回来,“夫人让你进去。”
她声音平静,让人猜不出里面的主子到底是何情绪。
初禾听了,似是给自己打气般深呼吸了一口,之后低头跟着锦善走了进去。
苏淡云见人进来在床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遂放下手中医书,抬头看了下她耳垂上失而复得的那只耳坠,微笑道:“耳坠找到了?是丢在哪里了?”
初禾心头颤了颤,之前的紧张被主子此时温和的声线安抚不少,忙垂首恭敬道:“回夫人,婢子是在通往湖边的小道上找到的,婢子找到时,这坠子正躺在道旁的草丛里。”
苏淡云有些诧异,“湖边?”
“是的,婢子晚膳后给厨房送完食盒,一时无事便去湖边附近走了走。”
湖边风景美,府里许多人都喜欢那边。
苏淡云了然点头,想起初禾来的目的,遂转了话头,“锦善说你有事要跟我说?”
“是。”
苏淡云静静打量了她一眼,“何事?”
初禾抿唇想了想,似是在纠结,又似是在组织接下来的言辞。
苏淡云耐心等着,几息后,便听初禾终于开口:“婢子方才去寻耳坠时,不经意走到了翠幽阁附近,婢子看见一个婆子鬼鬼祟祟去了翠幽阁那边,那婆子那婆子”
苏淡云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件事,微怔了下,想起锦善之前撞到过的场景,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只是面上依然不露分毫波澜。
“那婆子怎么了?”
她平静追问。
初禾抿抿唇,眉心簇起,最终心里一横,垂首低声道:“那婆子是刘嬷嬷。”
“刘嬷嬷?”
果然。
苏淡云心中猜测得到印证,下意识和锦善对视了一眼。
翠幽阁就是府中供客人用的院子,平常都是空着的,上回锦善撞见有类似刘嬷嬷的婆子疑似从翠幽阁那边过来,可当时锦善只是看到了个模糊身影,无法完全确定那就是刘嬷嬷本人。
之后她们打听了下,确定侯府并无任何客人到访。按理来说,若无客人到访,府中是不会在入夜后派下人过去翠幽阁打扫的,当日那事明显透着蹊跷。
至于刘嬷嬷那边,那日之后锦善一直都有留意着刘嬷嬷的动静,却始终没发现她有任何异样。
不过也不一定真的没有异样,毕竟最近她这里接二连三有事,没准因此错过了刘嬷嬷的异样也未可知。
这不,今日锦善忙着石婆子的事,一时无暇顾忌留意刘嬷嬷的情况,结果却被初禾碰了个正着。
苏淡云飞快想了下,复又看向初禾,同样压低了声音,“你确定那人是刘嬷嬷?”
初禾毫不迟疑点头,“婢子确定。”
说着,怕主子不信,忙补充道:“婢子今日晚膳后把空食盒拿回厨房,出门时就碰到了刘嬷嬷,婢子认得溜进翠幽阁的那婆子穿着和刘嬷嬷今日的穿着一模一样。
只是溜进翠幽阁时,刘嬷嬷头上不仅戴了今日的那支郁金花银簪,还额外多配了两朵时兴绒花。对了,她还特意化了妆容,那口脂红得跟滴血似的。”
苏淡云听她描述的这般清楚,担心她是否离得太近,忙担心道:“那你被她发现了吗?”
“没有,婢子当时刚好走到了翠幽阁外头的假山丛附近,两处还有一段距离。婢子一听见脚步声过来便吓得忙吹灭了灯笼,躲到了假山后边偷偷往翠幽阁那边看,就看见她鬼鬼祟祟的在翠幽阁院门口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之后才悄悄走了进去。”
“她进去后,翠幽阁里的情况你有看清吗?”
初禾摇摇头,“没有,婢子当时很害怕,加之还急着去寻丢失的耳坠,见刘嬷嬷一进去婢子就连忙绕道离开了。”
苏淡云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心中飞快整合起来——
大晚上的涂脂抹粉,装扮艳丽,还鬼鬼祟祟地去一个空置院子,这事必有蹊跷,只是有何蹊跷呢?
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苏淡云当即就白了脸,又很快两颊染上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