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子!”
衔山果断应下,立马随简生过去,两人如是这般边走边合计起来。
片刻功夫之后,简生重新回到马车旁跳上车辕,马车很快就在他的驱赶下缓缓驶向了前方。
方才他们过去交涉时,医馆猜出两人来头不小,特别有眼力劲地派了两三个伙计出来帮忙驱赶围观人群。
衔山见那对夫妻可怜,便在伙计驱赶时帮那对夫妻说了话。伙计心里虽不乐意,却也没有办法,只得放着那对夫妻和苏淡云主仆不管。
马车转眼驶到了医馆附近,简生让马车慢了下来,衔山跳上车辕坐稳,之后马车开始缓缓加速朝前驶去。
陆朝添好奇方才围满了人的地方到底出了何事,便在经过医馆时挑开门帘一侧往外望了望,结果一眼就看见了停在医馆附近的驴车,还有那驴车上的妇人。
那妇人腹部高高凸起,瞧着似是已经奄奄一息。
陆朝添脸色一白,手臂一抖,立马缩回来一脸惊恐地拍着心口定神。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他反复嘟囔着。
燕乘春见他这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倒是被他勾起了几分兴趣,遂挑起车窗帘往外望去。
他目光准确投向了那个怀胎的妇人,继而又越过那妇人望向伫立在驴车旁正面对面说着话的一男一女。
那男子约莫二十五岁上下年纪,身穿破烂布衣,面容憔悴焦急,应该就是那妇人的家人没错。
而那男子对面的则是一个年轻女子,女子着白面纱白衣裙,露在面纱外的一双妙目明亮有神,目光祥和宁静,立在那对饱受磨难的夫妻面前,看着便宛如特意从九天下来搭救他们的神女。
也不知那两人说了什么,那男子忽地就神色激动地朝女子飞快鞠了一躬。
那女子则连忙侧身避过,随后又抬手招来附近站着的一个女子。
燕乘春静静看着,目光随着那白衣女子的动作移到那走过来的女子身上。
只见那被招过去的女子一身婢女打扮,那面容——
太熟悉了,燕乘春确定自己曾在哪里见过。
电光火石间,他忽地就想起了约莫十日前的那次惊马,还有受惊马车里坐着的那人。
他瞳孔微微一缩,立马重新看向那个白衣女子,随即目光往下一扫。
只见她层层叠叠的白色裙摆下面,一双竹青色翘头绣花鞋悄悄探出头来,那翘起的鞋头就像刚冒出枝头的花骨朵,又像春日枝上新发的叶芽儿。
惊马那日,他去到那辆马车旁边,记忆里无意中看到的车厢一幕渐渐就和眼前的画面重叠。
是她?
当日那人一直坐在车内,他并未看到车内之人的面容,可他能确定,面前的女子便是当日车厢里的人。
想到上次那人曾躲在窗帘后偷看自己,他下意识就看了眼自己此时挑开窗帘的修长手指,不禁就觉得有些好笑,嘴角也不知觉地跟着扬起了一个浅淡却明朗的笑容。
陆朝添当即就被这笑容闪了一下。
燕四哥就是燕四哥,果然是京城名副其实出了名的美男子!这笑起来简直能要了人命啊!
陆朝添狠狠羡慕起来,只是比起羡慕,他此刻更多的是好奇,好奇燕四公子为何突然展颜。
他稍稍纠结了下,最终还是抵不过好奇心的驱使,忍不住就开了口:“燕四哥在笑什么呀?是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么?”
说着,便拿眼睛直往窗外瞟。
燕乘春忽地手指一松,窗帘落下,随风一晃一晃。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句有趣的话罢了。”
他抚了抚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漫不经心地道。
陆朝添立马来了兴趣,双眼唰地一亮,“什么话这么好笑?燕四哥说来让兄弟我也乐一乐呗。”
燕乘春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重新靠回到了枕上,姿态慵懒又优雅。
“风~水~轮~流~转~”
他嘴角依稀噙着笑意,将话哼成了小调回道。
“啊?”
陆朝添欢喜的表情垮掉,娃娃脸上满是不解,“燕四哥,这话有什么好笑的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燕乘春早已闭上双目补觉,回答他的只有车轱辘慢慢朝前滚动的声音。
陆朝添问题没有得到解答,心中像似被猫挠了一般。
他壮着胆子张了张嘴,却又立马想起了之前小厮提醒自己的话。犹豫来犹豫去,终于还是牢牢闭上了嘴,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车内终于彻底安静下来,马车继续平稳朝前驶去,渐渐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妙手堂内,苏淡云放下手中毛笔,将新写的方子拿在手中晾了晾,随之交给了一旁的伙计。
一只苍老干瘦的手突然间从旁侧伸了过来,一把截走了那张方子。
苏淡云一怔,望向截走方子的那只手的主人,随即恭敬道:“烦请贵馆照这张方子捉三副药。”
胡郎中低头看着手中方子,眉头紧皱,并未开口搭腔。
忽地他神情一变,随之大喝了一声胡闹。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朝他看来。
胡郎中气得手抖,手中的方子也随着他的手抖在空中一颤一颤,像极了即将要脱离干枝飘落地上的一片枯叶。
他将方子看完,一把拍在案上,又用那只苍老的手指着苏淡云横眉斥道:“你这庸医,你根本丝毫不通医理,竟还敢口出狂言,在老夫面前明目张胆害人!”
言罢,他朝身旁伙计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吩咐:“赶紧派人去衙门报官!此等庸医绝不可放任姑息!”
那生病妇人的夫君见这阵仗不对,又是不解又是焦急。
方才他好不容易才求得这女郎中同意为他娘子诊治,因身旁没有纸笔,又因他娘子不便再次奔波,便想着妙手堂之前只是拒绝医治,并没有拒绝照方抓药,才因此就近到这妙手堂里借纸笔开方,顺便在这里抓药回去。
这胡郎中方才还好奇这女郎中到底有什么办法治病,也默许了妙手堂予以方便,却没想到他竟会突然发难,还扬言说要报官。
可这又如何使得?
这两日他找了医馆无数,这女郎中可是唯一一个说是能给他娘子医治的郎中,若女郎中就此被捉,他娘子的最后一线希望不就没了吗?
想着,男子立即就往妙手堂门口一站,一边堵住不让堂中之人出去,一边紧张询问道:“胡郎中,不知您方才为何这么说?鄙人内子如今还等着这药治病,还请胡郎中高抬贵手,放过这位小娘子可好?”
“治病?她这哪儿是在治病!她明明就是要害人!”
胡郎中怒道,眸中喷出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