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氏虽未具体说明,可在场之人都知道这错怪究竟指的是什么事情。
温玉燕闻言,看着自己被曾氏握住的手,心中大定。
她面露感激,温顺垂眸,朝曾氏端庄行了一礼,“老夫人言重了,伺候侯爷本就是妾身本分。妾身若有做错,老夫人慈爱提点,哪怕是训斥妾身那也是理所应当,老夫人帮助妾身变得更好,妾身只有感激的理儿,又哪有错怪一说呢?”
曾氏看着温玉燕,见她至始至终情真意切,遂慈爱地拍了拍温玉燕手背,之后又转过来朝朱嬷嬷道:“你今日准备些药和换洗衣物,然后安排个妥当的人,明日一早就给侯爷送去。”
行宫不准外人进出,却也允许家属给当值官员捎带日常用物,朱嬷嬷知道这个规矩,闻言忙恭敬应下,随即快步下去安排。
曾氏把这事料理完,心里稍松,将温玉燕拉到自己身旁的杌子坐下。
温玉燕见曾氏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知道自己已经过了这关,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转头命婢女兰香将带来的点心奉上。
兰香得了主子吩咐,忙垂首提着食盒上前,打开食盒,将里头放着的一碟精致糕点小心翼翼取出摆到了案几上头。
“这是妾身在南方时学做的桃花酥,老夫人您尝尝,看味道是否合您口味?”
她举止优雅,笑容得体,一惯含情的桃花眸里此时却是眼神明净,淡若清泉,本来艳丽得几近风尘的姿色在她的刻意拿捏下硬是生出了十足端庄的韵味。
其实这便是温玉燕在曾氏面前一惯包装出来的模样,她知道曾氏就喜欢看到这种姿态的闺秀,也因此成功拿捏住了曾氏的心,从小到现在,一直屡试不爽。
此时此刻,看着这副讨喜的面容,曾氏脸上的笑容果然就真切了几分,似是已经淡忘了一开始的不快。
她顺着温玉燕的介绍往茶几看去,只见那天青釉圆盘上整齐码着几块桃花状的糕点,淡淡的粉映着淡淡的青,雅致悦目,让人顿觉春日的气息扑面而来。
曾氏出身武将之家,因小时被笑粗俗,便从小学习文官家里的小姐做派,渐渐养成了爱雅爱讲究的习惯。此时见着这般雅致之物,登时眉眼笑意愈浓,在温玉燕的伺候下很快就吃完了一整块桃花酥,随后连连赞道:“香而不冲,甜而不腻,你做的这款桃花酥倒是比那百味斋做的还要好吃,正合我的口味。”
温玉燕垂眸温婉一笑,“老夫人过奖了,承蒙老夫人喜欢,妾身感激。”
说罢又极有眼力见地端过茶来给曾氏漱口。
曾氏对温玉燕的表现很是满意,心里越发舒坦起来。
温玉燕觑着曾氏神色,见她面露欢喜,当即心思活络起来,瞅准时机把打算前去碧浔居探望江氏的想法恭敬说了清楚。
曾氏听完,不禁面露错愕,边打量着温玉燕的神色边疑惑问道:“你方才说你娘亲当年的情况和大夫人类似,此话当真?”
温玉燕不敢把话说死,遂摇了摇头,斟酌着道:“妾身尚未见过大夫人,只是听侯爷简单说明了下,并不敢确定大夫人的情况的确和娘亲类似。正因如此,妾身想先前去碧浔居一趟,若情况当真类似,娘亲之前用过的法子没准对大夫人也能有所帮助。”
这些话她早在心里过了几遍,说出来时神色格外地诚恳自然。
曾氏只觉她的确是真心之言,也认定她的确是真心想替自己分忧,看向面前人的眼神不禁又柔和了些。
说实话,大儿媳妇的情况的确是她一直忧心之事,若这大儿媳当真能恢复如初,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大大的心事。
想着,她拉过温玉燕的手,眉目温和地道:“好孩子,你真是有心了。既然你和琛哥儿已经商量过了,那往后你便去碧浔居走动走动吧。”
言罢,又怕温玉燕初来乍到会碰钉子,便又忙正了下神色,补充道:“只是大夫人向来喜静,不爱被人打扰,你若是过去,最好先遣人去知会一声。”
温玉燕也听闻过江氏的性情,自觉成竹在胸,心中颇有些不以为意,面上却依旧十分顺从地笑着应下。
见她这般温顺听话,曾氏不由得就想起了之前和朱嬷嬷商议之事,心里正犹豫着是否要开口让温玉燕去当这个说客,紧接着便再次忆起了朱嬷嬷话中,那最后一句颇让她觉得带刺的话。
她知道朱嬷嬷那句话是无心之言,却也误打误撞地点明了面前人对贺怀琛的影响之大,思及此,她不禁就觉得自己的威严和地位都受到了挑衅。
心头郁气再次聚拢,可她很快就从这一团郁闷中理清了方向。
对她而言,让苏氏圆房的事是必须要促成的,温玉燕这头她也绝不会放任这人真的骑到自己头上。不管是苏氏还是温氏,两个她都要将人牢牢压在掌下。
既如此,不如就让温氏去儿子面前说道说道,若因此让儿子与面前人之间生出些许芥蒂,没准还能让儿子重拾分寸,不至于日后真的色令智昏。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心思越发活络起来,面上却依旧不显,继续拉着温玉燕的手聊着家常。
温玉燕半点没察觉曾氏心中变化,只以为曾氏已彻底恢复了往日的亲近模样,便也如往常那般在开始逗趣卖乖起来。
室内气氛越发融洽,曾氏说着说着,见时机已到,遂做动容状,感慨道:“真是多亏琛哥儿把你带了回来,如今能有你陪着我聊聊天解解闷,我这心里还真是舒坦了不少。”
言罢,似是忆起了什么往事,长叹一气,“燕儿你不知道,当年裕哥儿和老侯爷突然就那么走了,扔下这偌大的侯府,我”
话到此,声音越发哽咽,眸中泪光闪烁。
温玉燕心头一惊,同样面露哀伤,用心安慰起来。
曾氏拍了拍温玉燕的手背,露出些许苦涩笑容,随之又聊起了自己在长子和夫君相继离世后的种种不易,说着说着当真落下泪来,一时间哭得伤心不已。
温玉燕忙拿着丝帕替曾氏擦泪,又在一旁绞尽脑汁地温言相劝。
曾氏虽渐渐止住了泪,愁容却是始终不减,满心担忧道:“这趟琛哥儿回来,也跟我说了些朝中之事。他如今虽得圣上赏识,可也是刚在朝中崭露头角,明里暗里都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总觉得如芒在背,事事小心谨慎。我这个当娘的听了,心里也着实替他难受。”
这些温玉燕也多少有听贺怀琛提过,曾氏盼着贺怀琛能重振侯府,她当然也盼着贺怀琛能越走越高,听着听着,面容便不自觉地露出了几分认同之色。
曾氏瞅着温玉燕的神色变化,当即话头一转,慈爱拉着温玉燕的手,道:“燕儿,你一定也盼着琛哥儿能越来越好,肯定也不忍心他在这关键时刻遭人非议,对不对?”
温玉燕被突然这么一问,下意识点了下头。
曾氏欣慰笑着道了句好孩子,随之眸中透出几分期盼哀求,继续说道:“好燕儿,今日姨母有一事想求你,这事怕只有你能办成,姨母真心望你能帮我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