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崎一宿没睡。
和衣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大脑里思绪翻飞。
前半夜,是和老师苏旭过往的经历;后半夜,是苏旭惨死的画面。
天边的朝阳刚露出朦朦胧胧的紫色,卢崎就从榻上起身,用凉水胡乱洗了把脸,胡须也不处理,还穿着昨日的那身衣衫。
咣咣咣敲响了战风渊的房门。
“战风渊,你起了没,再不开门,我就撞门进屋了啊?”
卢崎和宣南都宿在战府,福叔安排了两间屋子给他们住。
咣咣咣。
更夫从战府门前经过,敲响了卯初一刻的锣声。这时候,朝臣都到了正阳宫外,准备点卯上朝。
卢崎敲了几下,不耐起来。
“战风渊,再不出来,我就撞门。”
这家伙抬起右腿,刚要一脚踢开门扉,只听得吱呀一声。
战风渊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后。
“天色尚早,着什么急。”
卢崎滑溜地摸进房中。
“不早了,你快拾掇拾掇,我们这就出发去大理寺看老师。”
战风渊面上是无奈,心里颇为感动。这小子身上纵然有再多缺点,但关心老师这一点,足够让那些缺点消失。
不禁对这个“师弟”生出一丝丝疼爱。
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发顶。
“怎么没梳洗,你舍得老师为你这幅形象担心吗?”
战风渊的话很有道理,打蛇打七寸,拿捏卢崎这样的人很容易,找到他紧张的地方即可。
果然,一听这句话,卢崎跑回屋,清理自己去了。
卢崎在战风渊的节奏下,洁面剃须,还用了早膳,辰初一刻,管家福叔说醉仙楼的掌柜来了。
醉仙楼的掌柜人称红叔,是个来历很神秘的人。
众人有些好奇,这时辰,并非拜访的时候。
红叔跟在管家福叔身后,向众人走来。
他两只手里各提着一个食盒。
“战节帅,卢公子,这是醉仙楼的月饼,这是玉泉酒。小的知晓你们今日要去大理寺地牢探望苏将军,这些是醉仙楼的一点心意。”
卢崎没心没肺地一把接过,倒是战风渊有些意外,也有点防备。
不动声色说了一番感谢之词。
红叔没逗留太久,送了食盒便离开战府。
收拾妥当后,战风渊、卢崎和车夫张叔在晨曦出来前,驾车赶往大理寺。
做戏做全套,这个时间,并非规定的探视时间,常景启虽然做好接待准备,仍然安排了几人守在大门外。
这几日,寺中所有人都不能回家,值夜的班次也比平日多了不少,人人都忍着不满,私下抱怨四起。
大理寺丞羊五被领导从被窝里叫起来守早班,心里窝着火。
通常这个时辰,大理寺门前从来不会有人过来,安全得很,他打着哈欠,靠在柱子上打盹。
忽然,一阵车马声从街头传来。
羊五顿时清醒。
“什么人,这里是大理寺,停下马车。从车里下来。”
战风渊和卢崎钻出车厢。
羊五看清了来者的面容。
“怎么是你们!”
一位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战节帅,一位是京中纨绔代表分子卢崎。
他谁都惹不起。
战风渊不和他啰嗦,直接扔出玉京通行令。
“我们要进去探望苏旭。”
羊五很苦恼,仰头看了看天色,鱼肚白刚出现一丝,头顶大片紫红色朝霞。
不是探望的时间啊。
可他不敢忤逆圣意,玉京通行令连皇宫都能进,一座大理寺还拦不住他们脚步。
“可以是可以,你们带的吃食得检查。”然后抬头打量战节帅头顶高高的发饰:“发饰也要检查。”
卢崎几日前才来过,知道规矩,把两个食盒放在桌案上。
羊五打开食盒,认真检查。
掰碎月饼,用筷子伸进玉泉酒坛中,把铜投壶口朝下倾倒,均未查出夹带。
战风渊没放过羊五动作的任何细节:“每个进去探视的人,都要这样细致的检查吗?”
羊五埋头在登记册上记录所有携带之物,并在后面写上“未发现夹带”五个字。
回答说:“是,每位进去探视的人都要这样做。”
检查完毕,天更亮了一些。
羊五打着哈欠带路,在一个偏房取下悬挂在墙上的牢门钥匙。
数十把牢门钥匙提在他手中,因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通古今任务组。
薛宁没有给熬了通宵的白暴雨安排早锻炼,几人说好吃了早饭,集体补觉。
白暴雨似乎有什么心事,从投送假人后,一直没开口说话。
吃光盘子里的早餐,她还在发呆。
薛宁在她头顶敲了个爆栗:“咋了?魂不守舍的,还在想战风渊的画像?”
“薛姐,我心里一直感到忐忑,总觉得制作假人的时候忽略了什么重要细节。”
薛宁认真地看着她:“别急,慢慢想。”
越是这样,白暴雨的内心越焦急。
这时候,一名专员嘴里叼着中药袋朝他们走来,准备去饭堂领早餐。
白暴雨的视线停在中药袋上,突然大叫一声。
“我知道了,我知道破绽在哪里了。”
一溜烟跑到李楼那里,快速写下一段话。
嘴里念叨,希望来得及。
战风渊刚迈步跨进大理寺地牢,耳边一声叮咚后,头顶被什么砸了一下。
卢崎也听到了声响,但他们身边能发出这种响声的,只有羊五手里的地牢钥匙。
是白姑娘给他传消息。
这时候,对方一定知道自己和卢崎在一起,来大理寺探视苏旭,绝不会盲目给自己送信。
只有一种可能,这件事非常紧急,她甘冒风险。
战风渊借用屎遁来到茅房,快速阅读信上文字。这才明白其中关键。
常景启给了战风渊一道秘密联系他的方式,战风渊出了茅房,开始寻找常景启所说的那些机关所在,伸手按下机关。等候片刻,见到了焦急的常景启。
“怎么了,这时候让我从地牢出来?”常景启又急又好奇,他按计划正守在地牢外,只等卢崎的到来。
谁知道关键时刻,被战风渊叫了出来。
“你去找点中药粉,弄在假苏旭身上。”
常景启一听这话,顿时反应过来。
“是了,那具假人身上没有中药味。”世人都知道苏旭在承浒关一战中受了重伤,被关进大理寺后,陛下每三日派医正扁鹤来为苏旭治疗。
除了行针之外,还开中药内服,涂抹和擦洗。
身上囚服数月不换,早侵染上了浓浓的中药味。
“你稍微拖住卢崎,我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