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宁入殓以后,停灵满十天后下葬于盛家的祖坟中,尘归尘,土归土。
自此,一个鲜活的女子成了牌位上几行短短的小字:定国公世子先室盛姜氏之主位。
自淑宁下葬后,大太太整日以泪洗面。姜宅上下暂时交由娴宁暂管,周妈妈则在一旁提点。
娴宁又要管家,又要宽慰大太太,还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姜宅比起先前姜老太太管家时,要松了不少。
又因为大太太这阵子吃不下东西,娴宁便吩咐膳房,多采买些新鲜吃食来。一时间,膳房倒是热闹起来,整日里都有小贩前来买卖。
婉初叫茯苓仔细留意了两日,终于确定可以趁着大太太和娴宁分心,可以偷偷溜出去。
婉初唤来香杏,和颜悦色道:“这阵子府上事儿多。大太太和娴宁只怕顾不上咱们,也就这会儿你能溜出去。”
香杏一听来活儿了,眼睛睁得溜圆:“小姐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奴婢这就出去办。”
大姑奶奶殁了,府上全是哭哭唧唧的,香杏早就呆够了。可又不敢在这时候强出头,给自家小姐招祸。
婉初见香杏差点就撸起袖子,哑然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可记得在翠微山上,救了我的那位英雄?”
香杏自然记得,她还给那个大块头送过酒的嘛。
香杏点点头:“难不成那位英雄也来京城了?”
婉初轻轻笑笑,眼波流转:“正是,那日在定国公府,那位徐公子也在。他帮了我一个大忙,只不过,他要的东西我给不了,只能你去给。”
香杏吃了一惊,呆呆看向婉初:“我?”
婉初一边喝着茶,一边笑着看向香杏:“咱们从泉州时认识到现在也有好些年了。原先小时候没留意,我这才发觉,香杏比我还年长几岁。”
婉初打量着香杏,见她容颜稍显清丽,眉似新月弯弯,眸如清泉浅浅。虽非绝色,却也在人群中有着别样的灵动。
“香杏姐姐如今可是有爱慕者了呢。”
香杏吃了一惊,道:“谁?”
婉初笑道:“就是那日救了我的那个英雄。”
香杏想起那日送酒,给自己开门的张秉文,忙问道:“是那个大块头?”
婉初点点头:“正是。”
见香杏一脸惊诧,婉初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便笑盈盈地拉过香杏:“咱们现在来了京城,若是香杏姐姐有了心仪之人,尽管和我说,我把卖身契给你,为你平了奴籍。”
香杏连忙摆手:“小姐,我,我没那个心思。那时候我只是奉小姐之命,给英雄送酒而已。”
香杏扭着帕子,一脸的不自在:“我看到那个大块头,就想起那日在翠微寺遇见的山贼。小姐你说,那人若是留一把大胡子,和山贼又有什么区别?不行不行,我看着就怕。”
婉初只听徐澜之说,张秉文对香杏有意,这才起了心思想问问香杏的想法。见香杏这么排斥张秉文,自己也不做勉强。
“如此,我便叫茯苓出去跑一趟吧。”
香杏一听,自己的活要被茯苓顶了,连忙道:“别啊小姐,这几日我都在府上闷得不得了了。我去就我去吧。大不了,送了东西就走。就是不知小姐要送什么?”
“也没什么。”见香杏改了主意,婉初忍不住轻笑:“人家说,他思念咱们香杏成疾。正好你也没那个心思,不如直接点,和人家说清楚,也算帮了他一把。”
婉初眉眼弯弯,语调欢快:“不然人家想你想的可是连饭都吃不下呢。”
香杏红着脸嗔道:“小姐就会打趣我,哪有这样的事儿。”
婉初眉眼带笑:“好啦,不逗你了,不过若真没那个心思,早些说清楚也好。”
“京城槐安街尾,尽头有座老宅,院里有棵大槐树。你只管去就好。放心,他们既然救了我们,自然不是坏人。”
本以为香杏会在外面停留很久,谁知道,不到一个时辰,她便回来了。
香杏柳眉倒竖,小嘴微嘟,满脸的薄怒:“小姐,你说的那地方哪有什么人呀!就一空房子,根本没人住。”
婉初微微一怔,疑惑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听错了?”
香杏气呼呼地说:“我不放心,敲了很久的门。结果邻居出来告诉我,说这户宅子的主人,几乎就被露过面。说不定,里面压根就没人住。”
听见这话,婉初微微抿嘴。
徐澜之靠在墙边,冲着她信誓旦旦的模样还在眼前。可转眼,事实就告诉自己,又错信了一次徐澜之。
婉初心里不自觉地有些气恼,暗暗想着:先前骗我一次,说是不做贼,改做买卖,我信了。后来又拿他住处诓我一次,我又上当一次。
小贼就是小贼,我怎么连小贼的话也信?还真以为他改邪归正了。
婉初捺住心中微酸,忍不住想到,也不知道这家伙又去哪家偷盗了。若是被官府抓到
见婉初一双帕子要扭成麻花了,香杏大声喊了两声:“小姐,小姐?!”
“啊?”婉初从思绪中猛然惊醒,忙道:“怎么了?”
香杏不解地看看婉初,指了指她手中帕子:“小姐别生气,您瞧,上好的绢帕呢,要被小姐揉破了。”
绢帕?婉初低头一看,果然一条帕子已经揉得不像样子。
婉初脸色一红,忙将帕子收了起来。正准备从妆奁里找出另一条绢帕,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婉初愣在原地。
“香杏茯苓,你们帮我仔细想想,娴宁有一条淡粉色,绣着合欢花的绢帕,这几日是不是一直没有用过?”
那条绢帕上的合欢花,是伊初喜欢的花,也是盛行远最爱的花。
自婉初入府以来,回回都见娴宁随身只带着这条帕子。可自从淑宁大殓之日以后,自己便再没有瞧见这条绢帕了。
再想想,那日在马车里,娴宁气定神闲,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
婉初越想,脸色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