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肆意纷飞,整个京城很快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张秉文身中剧毒,已神志不清,软绵绵地趴在徐澜之背上。徐澜之背着他飞奔在路上,身后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
寒风凛冽似尖刀,竟让张秉文有了一丝清醒。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却发现视线模糊,头晕眼花。
张秉文喘着粗气,挣扎地抬起头。待看清周围,才发现自己正被徐澜之背在身上。
张秉文觉得天旋地转,他咬着牙,定了定心神,这才恍然发觉,这周边一切,渐渐变得有些熟悉。
这是进宫的必经之路。
张秉文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徐澜之顿时觉得背上一沉。
“别动。”
张秉文微弱的声音从脖颈处传来。
“主子,算了,不治了”
徐澜之咬咬牙,手上发力,用力将张秉文往身上推了推。
“闭嘴!神医溥老先生就在宫里,他一定能治!”
张秉文轻笑一声,可很快又剧烈地咳嗦起来。
徐澜之顿觉不妙,脚下步履又快了几分。
张秉文气息奄奄地劝道:“主子为了属下一条命,不值得”
“溥老先生是给圣上治病的,如何能叫先生给我解毒?”
张秉文渐渐有些气短,头也渐渐垂了下去。
“若是圣上知道说,说不定又要对您龙颜大怒”
“您,您每次回宫面圣都和圣上闹得不愉快如今正是开开府封王的关键时刻不不能为了我失了圣心”
徐澜之心中一顿,可仍脚下生风,奔行飞快,嘴上却道:“平日里怎么没见你这么婆妈,省省力气,快闭嘴吧!”
徐澜之口气强硬,可张秉文却不生气。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属下原先被圣上派到您跟前时,觉得,觉得日子都都被盼头了人人都说,您是金玉其外”
“可是后来我,我发现您其实和那些主子都不一样您,您拿人当人看”
“咱们一起去冀州,几次三番遇险好几次居然叫您来救我。”
张秉文软软地垂着头,轻声道:“说说句僭越的话我,我拿你当自家兄弟”
正说着,张秉文觉得胸口一堵,忍不住剧烈咳嗦起来。
徐澜之只觉得肩头一湿。再看地上,一滴黑紫色的血滴在雪地里。
徐澜之觉得这风雪太大了,吹得他眼睛忍不住流泪。
“别说了!前面就是宣德门了,进了宣德门,就进宫了。坚持下,我们快到了!”
张秉文已经没了摇头的力气,声音也轻不可闻:“主子,若有来生我还愿追随您只可惜不能再伴您左右”
徐澜之心中酸楚,却强装镇定:“不许说这丧气话。我和你说,今日我给你找了个小媳妇儿,过不了几日,就要来找你”
张秉文脸上已经笑不出来了,他只觉得脸上的肌肉好像都僵硬了。
“秉文?秉文!”
等不到张秉文的回应,徐澜之心急如焚。可他也不敢这个时候把张秉文放下来,只得背着他,用尽全力往宣德门赶去。
宣德门外,禁卫军们昂首挺胸,双脚跨立,站在宫门前,腰挎长刀,一脸肃穆。
忽然,黑夜风雪中,出现一个奇怪的人影。禁卫军们纷纷将腰刀抽出,目光炯炯地盯着来人。
等人近了些,才发觉来人竟然是七皇子徐澜之。他身上还背着一个人,被厚重的雪覆盖着,只能看见黑紫色的血顺着七皇子的肩头缓缓流下来。
“殿下!”禁卫军首领上前一步,“宫门已关。您不能进去。”
徐澜之两眼通红,充血一般。听见首领拦他,心中怒火汹涌。
他猛地一脚踹出,禁卫军首领躲避不及,被重重地踢翻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身后众守卫见此情形,齐刷刷地把刀都拔了出来。寒刃在月色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气氛瞬间凝重如铅。
徐澜之怒目横扫众人,喝道:“滚开!我今日定要入宫!”
禁卫军首领撑着长刀,艰难站起身:“七皇子,您要造反吗!”
众守卫面面相觑,手中长刀握得更紧,只等首领一声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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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胧,定国公府内宅正院。大太太和唐氏端坐在上首喝茶。
唐氏身边的大丫鬟走了进来,向二人禀报:“夫人,姜大太太,亲家九小姐已经找到了。九小姐在梅园赏梅,一时耽误了。”
大太太刚想说两句,就听唐氏和颜悦色的笑着说:“小姑娘家的,一时爱玩也是有的。就是梅园风大,可别吹着凉了。”
大太太想起先前唐氏对自己提及的,想要叫婉初进盛府,给盛行远做妾,顿时气闷不已。
她的大女儿才刚刚落胎
等婉初进屋时,就见大太太一脸阴沉地看向自己。婉初自知时间耽误得太久了,忙将手上的红梅腊梅递给身边丫鬟。
婉初带着愧意,怯怯道:“太太,夫人赎罪。婉初一时赏景入迷了。”
这一整天,大太太就没个顺利的时候,满身火气无处发泄。
听见这话,大太太的火气压也压不住了,她狠狠看向婉初,咬着牙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赏景?你两个姐姐都躺在床上,你,你还有没有良心?!”
婉初垂眸,一脸无助的模样。
唐氏忙上前打圆场:“九小姐还小。亲家太太何苦这么说她。”
唐氏看向婉初,脸上却带着笑:“我见九小姐就很好。”
大太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拳头攥得紧紧的。
不妨事,她在一日,就绝对不会叫婉初嫁进定国公府。不然,她的淑宁可怎么办呢?
怕什么来什么。外面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闯进屋来。
唐氏顿觉脸上无光,骂道:“毛毛糙糙,像什么样子!快说,怎么了?”
那小丫鬟却颤抖着声,面露骇色:“夫人,不好了,大奶奶和世子又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