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盎的事沸沸扬扬在京城传开了, 成为整个渝京一时间的笑谈。
在大多数人看来, 卫盎绝对是脑子抽了,都跟人订婚了还在外面乱搞,这已经是很不像话了。可四皇子倒好, 他搞的不是别人, 还是未婚妻的小堂弟, 可见他对这门婚事是一点都不在意的。
如果说君家的门第不够高贵, 又或是君佳的长相过于寒碜, 那么卫盎的胡闹虽然出格,人们也不是不能理解。
都已经是皇子之尊了, 想找个门楣高贵才貌俱佳的皇子妃,倒也称得上是人之常情。
可惜现实并非如此, 昭阳王府是大衍皇朝仅有的三家异姓王之一, 他们家的姑娘只要是嫡出,生下来就有县主的封号,这已经是皇子们找皇子妃的上限了, 整个皇朝再没出身比她们更高贵的。
再说君佳的长相, 绝色也许称不上,可在渝京城世家大族差不多年龄的姑娘里头,绝对是往前排的, 再怎么也不会辱没了卫盎。至于说君佳长得没有卫盎好看,那是特殊情况,可以不用考虑。
当初皇帝赐婚的旨意一出来,卫盛和卫盈的眼睛都要绿了, 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轮不到他们头上。
得了如此给力的妻族,是个正常人都要努力搞好关系,再不济也不能得罪了对方。偏偏卫盎就要反其道而行之,他之前不懂收敛,府中新人不断,就已经被郭侍君派人敲打过了,让他注意点。
但是卫盎根本就没有改过自新的打算,他不仅把郭侍君的叮嘱当成了耳旁风,还打起了君律的主意。
卫盎可不是那天和表弟打了一架就完事了,他就是被季诗安弹劾了,也没忘记派人继续纠缠君律。卫盎约过君律好几次,都被君律很有礼貌地回绝了,但他不死心,又改成每天派人送东西了。
尽管君律很烦卫盎,可他不得不承认,卫盎这个人还是有点创意的,因为他每天叫人送来的,都是不重复的而且很有意思的小东西,偶尔还有他自己手书的字画,水平出人意料的非常不错。
君律早在卫盎和卫盛去会宾楼喝酒那天就意识到了,卫盎似乎不想履行他和君佳的婚约。
但是君律一直想不通,卫盎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他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由于姜源一听到卫盎的名字就炸毛,恨不得冲上门和他干一架,君律已经不敢找他讨论有关卫盎的事了。讨论不出结果都是小事,要是哪句话说得不对,两人不小心吵起来,那才是得不偿失。
今日,君律又是大清早就收到了卫盎送来的一幅画,画的还是极有风骨的一枝老梅。
“阿微,你说四皇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卫盎太不按常理出牌了,搞得君律云里雾里。
君微瞥了眼君律拿来的画,淡然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君律顿时愣住了,半晌方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他搞出这些有的没的,到底什么意思。”
“很明显的,四殿下不怎么想当我们的姐夫,可他为什么不想当,那就不好说了。”君微略微蹙眉,神情也是很不解。要说对这桩婚事不满的程度,君家应该是超过了四皇子才对,可现在君家还没采取有效行动,卫盎就率先蹦跶上了,尽管从目的来看,这是符合君家的诉求的,可是这个过程,他们还是觉得别扭,因为卫盎的做法实在是太不符合人之常情了。
“不好说也要说,我们慢慢分析。”不搞清楚卫盎的动机,君家实在是太被动了。
君微想了想,挑眉道:“四殿下觉得君家不可能支持他,干脆就要换个岳家?”
“四殿下的确不值得我们支持,可他真和二姐成了亲,我们也许就别无选择了。”神佑皇帝的心思不定,渝京的局势就定不下来,昭阳王府再看不上卫盎,没有退路的时候也只能选他。
除非能够保持永久中立,不然等到卫盎和君佳成亲生子,就是君家什么也不做,人们也会把他们看作是四皇子党,血缘关系在哪里摆着呢,真到那个时候,昭阳王府十有八丨九是要下水的。
“那就是四殿下不想有人管着他,你看看咱们大姐夫,那就是很好的先例。”君微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的表情都不是很相信,神佑皇帝和郭侍君尚且管不了卫盎,君佳哪里就能管住了。
君律摇了摇头,无奈道:“除非四殿下宠妾灭妻到了不像话的程度,不然我们哪有开口的资格。”
君家的县主只要不是嫁到皇家,在夫家受了委屈,都能让父兄帮着找回场子,可要是当了皇子妃,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卫盎爱玩算什么,只要基本的脸面和尊重给了君佳,谁也无话可说。
“那就只剩最后一种可能了。”君微仰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君律。
“什么可能?”君律眉头一跳,突然就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
君微眨眨眼,颇为认真地道:“四殿下真的看上你了,不惜拆散两对御赐的姻缘也要跟你在一起。”
君律闻言大惊失色,顿了顿方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君律对卫盎的做法百思不得其解,卫盈同样也是如此,他最初的计划分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请问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卫盎对君律的纠缠闹得满城皆知,卫盈除了懵圈还是懵圈,他回过神就赶紧把中年文士请来了,想问问他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中年文士很早就是站在卫盈这一阵营的,可出于某些不便被人知晓的特殊原因,他们之间的直接联系并不算多,通常是他觉得有必要了,就会主动来见卫盈,反过来的情况几乎没有。
但是今日,卫盈明显是有点慌了,再三思考之后,还是派人给中年文士送了信去。
好在中年文士并未拒绝他的邀约,接到信不久就匆匆换了装束过来了。
“殿下稍安勿躁,四皇子的做法虽然和我们的预计有所出入,可殿下想要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是他错误地高估了郭侍君对卫盎的影响力,所幸卫盎歪打正着,结果倒也相去不远。
卫盈闻言默不作声,迟疑片刻方道:“四皇兄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我再参进去就不太合适了。更重要的是,四皇兄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总觉得他像是另有目的,只是……”
单是卫盎胡闹,卫盈也不至于太过担心,反正卫盎把自己的婚事闹砸了,对他是没有坏处的。关键是卫盎的目的,卫盈想来想去也想不通,他很担心天上掉的馅饼有毒,吃进去了后果不好说。
中年文士略加思忖,缓缓道:“四皇子如何想并不重要,这件事要如何收场,全看陛下的心意。殿下暂且保持沉默,等陛下的态度出来了再走下一步,陛下总是要给君家一个交代的。”
卫盈默然颔首,良久方道:“先生,我很担心……”他欲言又止,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殿下无须担忧,有郭侍君在,四皇子没可能成事的。”亲爹都不支持自己,卫盎哪里还有胜算。
“我就是担心……”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卫盈的声音很低,后半截话几乎是低不可闻。
卫盈话音未落,中年文士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些许惊讶,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永寿宫内,郭侍君和卫盎再度相对无言,父子俩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对方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卫盎突然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很好看的笑容来,只是那笑仔细看,能看出很浅的自嘲意味。
笑过以后,卫盎淡然道:“爹,我不是照你希望的做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什么时候叫你去骚扰君家的小公子了?”上回卫盎进宫,他其实是什么也没吩咐他的。
“你是没有说,可你想让我和君家的婚事成不了,这个不是假的吧?”卫盎摆出一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表情,“我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么个好主意的,收获却比预料中还要丰富。”
郭侍君眉头一皱,讶然道:“你是真的看上君家的小公子了?”
只是演戏的话,卫盎的表现太过了,他现在每天往昭阳王府献殷勤,就是人家不接受,也是忙得不亦乐乎,哪里像是在演戏的样子。